白癸问:“那是什么毒?”
“还不知道,我让人把东西送过去,现在就等结果过来。”
白癸了然,原来自己的跟班是被派去做这件事了。
“你怎么确定人是因此毒而死?”
梁今今道:“因为每个人的伤口都有一个地方,脊梁骨中心。这个伤和箭有关系,但是跟射箭没有任何关系。射箭做不到深度如此一致的伤口。能做到的只有专门拿箭尖去挖固定深度的洞。”
“……我有点听不懂。”白癸说,“那五个人是在晚上出的事,没人亲眼看到的话好说。可范远东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箭射中的。这也能有假?”
梁今今仰着脸看他,问:“当时很混乱,不是吗?他那个徒弟所谓的亲眼所见,说得也很模棱两可。重要的是,这根箭,上面的箭翎,被人撸了一半。”
白癸道:“然后?”
“这些被撸掉的箭翎,就在范远东的尸体上。”梁今今道:“那天我去看尸体的时候,发现他的手一直拽得特别紧。我那个时候想不明白,现在看来是当时抓住了这根袭击他的箭用尽了全力。”
白癸恍然,像是回忆梁今今检查尸体的时候的情景,又像是在想象范远东死亡时候的场景。
“所以……杀死六人的凶器其实就是这根箭!哎……我现在才明白,你那天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所以范远东手上的力道是他死前留下的。他确实被箭射中了,但是箭被他徒手抓住……”
“范远东的身体当时中了毒,接住这枚箭催动了他的内力,让毒迅速蔓延了全身,当场毙命。”梁今今道:“这个毒呢,如果没有当场放毒,绝对会被发现。但是有人就趁乱对范远东的尸体下了手,把毒放掉了。”
“这有点复杂,那时候人很多吧,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把注意力放在范远东的身上,谁都不可能有机会下手才对。”白癸说到这忽然顿了下。“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有人知道范远东出事了,接了范远东的尸体,顺手把箭扎进了范远东的背后,放毒的同时也制造了范远东是被射杀的假象?”
梁今今:“过程有点复杂,但并不是做不到。”
“谁有那么大的力气?”
“一个谁都不会觉得她有那么大力气的人。“梁今今道。
白癸看梁今今在这个时候还卖关子,也不急着催促,接着说:“那五个人呢,也是这样的手法?”
“细节上当然有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催动毒迅速蔓延全身那种程度内力,”梁今今道:“所以,对付五个人的过程要比范远东更为复杂且时间漫长。”
“什么意思?这还是一场时间跨度不短的预谋?”白癸道:“有证据吗?凶手的动机呢?”
“有两份证据,我都送回去给我师傅了,等消息传回来,我再看看具体情况,再做些调整。至于动机……得找找机会。”梁今今说完了所有的话,吁了口气,道:“给我倒点水,有点渴。”
白癸给他倒水递过去,顺势又问:“你不觉得这么简单就把事情理顺了,有点顺利吗?”
梁今今不解道:“不好吗?我觉得这件事里卖弄主要还是凶手低估了人性。总有人会因为自己至亲之人死亡而选择爆发的。”
白癸道:“我也稍微查了一下。最先发现你的两个女人有点问题。她们是散布这种谣言的起头,目前为止不管是对我们这边有利的还是不利所有消息全部都出自她们之口。”
梁今今沉默了一会,点头。
“那时候我也有点奇怪。而且正好被那名姓汪的人提到了。”
白癸点头,道:“嗯,还有这个汪铭,是天津馆的少主。天津馆前身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天津馆的主人是个女的。前身是水盗,后来被先宗砍了水盗的头,女主人忽然接受招降,之后在太河水域上就有了天津馆的管束。你是说这个汪铭就是天津馆的少爷?”虽然她确实知道这个天津馆,但毕竟是水陆相隔,相互之间并没有交集。
“五堰镇和盛京不一样,一个杀人案还不能传得如此沸沸扬扬。”白癸吐出一口气,“但是这个案子闹腾的比我最初预想的还要严重。官府被围半月余无法正常做事,这种事盛京绝对不会出现。”
梁今今对官场上的沟沟壑壑不太清楚,光听白癸这么说,也无法切身体会,只能顺着白癸所提点的意思,自行理解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挑拨官府和民众之间的关系?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白癸瞥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说:“也没什么。现在还是不要妄下定论,万一到时候没这回事,就尴尬了。”
梁今今皱眉,不满地嘀咕。
“哪有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
白癸抬头看向书房对面,神色骤变。
“总要留点想象空间,思维定死了,会影响日后大家的发挥。”
梁今今看他是铁定不想说结论了,便深吸了口气站直身。
“啊,对了。你跟班还要借我两天,那个汪铭有点热情,拉着我非要我帮忙。你说他一个天津馆少爷,晾个身份就有不少江湖上的人买面子,怎么就揪着我不放呢?”
白癸转了脸,笑吟吟地看他说:“人家隐藏了天津馆少爷的身份,你也隐藏了宰相千金的身份,中间一个道理。不是吗?”
梁今今沉吟。
白癸继续说:“我那跟班没有名字,平时有外人在的时候绝对不会在我身边现身。现在贴身跟你在身边,按你自己喜好叫他,免得做事不方便。他能察觉你的情绪和想法,尽管喊。”
“……没名字?孤儿吗?你也太懒了,给他起个不就行了。”梁今今说。
“有一种人,他天生没有五感。但能察觉别人察觉不到的东西。”白癸说得神神秘秘,“你得发挥他的特长,不然他的存在就没有价值了。”
梁今今嗤着鼻子道:“你这么人明明没有那么冷血,偏偏喜欢说这种让人胆寒的话。”
白癸笑着开始赶人,道:“你来我这这么长时间,不怕出事吗?我跟班的动作很快的。”
梁今今赶紧起身,回头往外面跑。
眼看着又要翻墙出去了,白癸忽然出声喊住了她。
“对了,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声。”
梁今今手脚利落地翻上了墙头,扭头对上白癸的视线,问:“有事快说,老娘忙着呢。”
白癸忍不住又笑。
“我们的坚哥,好像刚上任就在应鸠山那边闹出了点动静。你注意点,可别闹到他手上去了。”
梁今今有点发愣,寻思着自己落到魏坚上又怎么了,难不成他还敢对自己做点什么?
“我又不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
白癸看她那身正不怕影斜的理直气壮模样,道:“你现在不是在演戏吗?坚哥可最喜欢玩这种了。而且这一次行宫守备的是大魏东边的水军,听说今天就在太河上找天津馆的麻烦。你和汪铭走得这么近……”
“安啦,我又不去太河。”
梁今今全然没放在心上,扭身翻出了墙,院内只留下了白癸一人,叹息着说道:“魏坚啊魏坚,我可提醒过了,是人家听不进去。”
第二日,魏坚还埋头在将他团团包围的书卷内,肖映端着饭进来,低声说:“三皇子,今天就这个……”
魏坚抬头看了一眼堆在盘上的白馒头,问:“没别的了?”
肖映抬手移开了盘子,露出了白馒头后面的‘别的’。一叠发着油光的花生米安静地窝在那。
“……”魏坚放了手上的卷子,起来和肖映一起坐在对面,问:“外面什么情况?”
“聂将军亲自带着人去了太河上。本来是连家兄弟看着入口的。现在都用不着他们了。”肖映涩着声道:“都跟我抱怨那一帮兵痞子什么都不懂,什么人和船都拦,入口本来还挺安静。现在人来人往的,就差摆个菜摊子了。”
魏坚噗了一声,差点把刚进口的茶水喷出来。
“那么随意?我还以为水军应该比较严谨。”
“不知道,”肖映啃着馒头,眉头拧成川字,“早知道厨娘过来了。”
魏坚也觉得这一点味儿都没有的馒头有点难以下咽,嚼了两口,随手扔了。
“同感。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魏坚一脸菜色,“我这时常被人看不起的体质,到哪待着都让我特别有干劲啊。”
肖映囫囵的咽下了干涩的馒头面,问:“接下来要怎么做?这里只有我们俩。外面那么多人要盯,有点盯不过来。”
“不用特意盯。”魏坚想了想,咬了咬牙,端起了旁边的花生米,“小九,你去盯着寻哥吧,后山那片太偏僻,我不放心。还有……”
肖映顿时起身,道:“好。”
魏坚连忙喊住他。
“等等等等,年轻人不要这么焦躁,我话还没说完呢。”
肖映回头一脸莫名地看着比他大不了两岁的魏坚,不知道那么老气横秋的话是怎么从他嘴里面出来了。
魏坚把手里的花生米一扔。
“把这些端回去,就说三皇子闹脾气了。没有好菜好肉就罢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