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日理万机的三皇子魏坚,去了一趟荒郊野岭,回了盛京依然是个抢手货。
两人还没进城门,就被一早侯在城门口的东宫侍卫给拦住了。
“三皇子,太子请您过东宫一趟。”
魏坚心底咯噔了下——这魏殷的动作也忒快了些。他瞪着眼看了肖映一眼,又不解朝侍卫道:“我这才刚回……能否容我先回府里净个身,换个衣服再去见太子?我这幅尊容见太子也太寒碜了。”
那侍卫含笑道:“三皇子真爱说笑。太子说了,什么都不用计较,人去了便是。”
魏坚顿了下,道:“那我吩咐一下跟班,不能让府里人提着心惦记。”
侍卫拱手,示意请便。
魏坚转身,对着肖映道:“你先回府,跟厨娘和管家说一声我晚一点回去,别给我偷懒,吃的喝的休息的全给你安排好了。”
肖映只会点头,一个字都没出口。
魏坚不放心肖映,看他走远了,才顺应着东宫侍卫往东宫的方向走。
从东大营的营帐里出来之后,魏坚就知道魏殷这么着急着要自己回去的原因是什么了?现在大魏还有先宗坐镇,朝廷里但凡出一丁点的事情,先宗都会替他扛着。但要是江湖上出了差错,先宗就没办法了。
当然魏坚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能耐。魏殷会惦记自己,多半是为了自己的师傅。
魏坚幼年遭遇了那一场大病之后,瑶妃便拖人将他送入了一位隐世高人的门下修习武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师承的是何方神圣,但江湖上的老油条一看他的出手路数便能猜得出来。
叶隐成名在大魏未建之前,在那场席卷了整个神州的战乱之前还听说过他在江湖走动。仅在几年之中,便在江湖上颇有威望。
现在江湖上有名望的门派,大多数都受过他的恩惠。
若是他出面说句话,可抵得上千军万马了。
魏坚进东宫的时候,魏殷正和朝中的几位大臣商量事情,侍卫进去了一会马上就出来,带着魏坚往后院走。
魏坚皱眉。
“太子妃在吗?”
侍卫回道:“太子妃近日都在。太子这会脱不开身,才让三皇子先入后院,让太子妃先行招待着。”
魏坚皱眉,心道,邵华容好歹也是个新上任的太子妃,就让人带男人进后院,也太不妥了。
“这是太子原话?”
侍卫躬身道:“太子确实是这么说的。”
魏坚稍安心了一些,寻思着这邵华容该不会是要自己动手帮魏殷吧。
他的思绪还没有拐过弯来,就听走在他前方的侍卫道:“三皇子,前头进去便是了。太子妃有吩咐过,外侍不得随意入内,我便只能送到这。您自己进去,里面有人会接您。”
“……”这布置的也太严苛了点,魏坚摸着鼻子越过了躬着身的侍卫,跨进后院。
谁想迎面就碰上了刚从里面出来的邵华容。
邵华容一顿,忽然喜上了眉梢。
“哎呀,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你们去把那边的凉亭收拾一下,我要和三弟说会话。”
魏坚一看到她那如花笑颜,没来由从心底冒上来一股寒气,整个人忽然战战兢兢了起来——她想跟自己说什么?
邵华容殷勤地把魏坚带进了后院唯一一座凉亭里。
此时天已将黑,后院内掌了灯。
邵华容拉家常似的开场白道:“恰好要去喊你皇兄,正巧你来了。”
魏坚纳闷,这个时候还留着大臣商议事情,只怕是有大事,便问:“我不在的时候,盛京又出事了?”
邵华容道:“那倒不是。……我也不好说,一会让他自己给你解释吧。我啊,就趁现在问你个事。”
魏坚哆嗦了下。
“……又给我介绍哪家姑娘?”
“……”邵华容被他这一句话说得差点喷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勉强咽下后缓了许久才道:“知道你特别烦我们俩就因为这个事。我跟你那睁眼瞎的皇兄不一样,我有眼光。”
魏坚缓缓点头,邵华容的眼光确实相当毒。照理说白癸也算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且两人身份地位都很配。可邵华容偏偏选择了魏殷。
说她势利也好,说她野心大也罢。魏坚有时候想想,魏殷能有今天,邵华容居功不小。也是因为这个,作为白癸的至交好友,他支持了邵华容的决定。
但他的支持的一码事,牵扯到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是要给我介绍哪家姑娘?”魏坚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邵华容道:“不介绍,就问你一句话,你保证老实回答我就行。”
魏坚应了声,道:“老实回答就行啊?行,随便问。”这要是能让他们死心,让他回答几百上千个问题,他都行。
邵华容:“请你师傅出山,或者娶梁今今,你选择哪一个?”
魏坚:“……我选择跳宫墙。”说着,他便霍然一个起身,飞一般往门口冲。
天不遂人愿,他还没成功飙出后院,就跟进来的魏殷撞了个正着。魏殷一把扶住身边的墙,一脸受惊地看自己弟弟。
“碰上什么了?这夺门而逃的模样。有皇兄在,别怕。”
魏坚心底大喊天亡我也。
邵华容这时候已经追上来,埋怨道:“我不就是问你个问题吗?你跑什么。”
魏殷问:“对啊,你跑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吗?”
魏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道遇到这种吓人的场面,他要是不逃就没机会了——他现在的下场就是自己慢了一步的原因。
“你们俩这是要逼死我啊。”魏坚望天道:“早知道我就赖死在行宫,这辈子都不回来了。不行,我得回府,这话谈不下去了。”
魏殷赶紧拖住魏坚,问邵华容。
“你都说什么了?”
邵华容一脸无辜地把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给魏殷。
魏殷:“……你问得也太唐突了点。阿坚,有话好好说,不愿意就不愿意,没人强求你。”
魏坚见自己逃不开,站直身就说:“我什么都不愿意。”
邵华容不解。
“为什么呀?我知道叶老不好请,不过你放心,我们也不会太劳烦他。只需要帮一点小小的忙就好。或者……梁今今那边能下手也不错,我个人觉得还是梁今今那边比较好。那姑娘人不错,梁瑞也心疼女儿,你们俩的事若成了,梁瑞就是我们的了。”她越说越兴奋,心口上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想。
魏坚深吸了口气,道:“当初叶老就是勉为其难,碍于人情才收的我。我学成回盛京那边已经算是他还完了人情,何必再去叨扰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要管毫不相干的江湖事,我开不了口。”
“……”魏殷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当场愣在那。
邵华容道:“那梁今今呢?上次大婚的时候我问过她,她对你挺有好感的。你呢。”
一提到这件事,魏坚就觉得心底梗着一股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我知道你们的用意。但是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牵扯不相干的人。人家好端端的浪迹江湖,日子过得自在逍遥,凭什么要为了我牺牲自己?”
邵华容尴尬道:“哎呀,生气了?我就是提个意见,你要真的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你啊……”
魏殷神色复杂地看着魏坚,道:“阿坚,我得告诉你一些事情。你先听我说完,之后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皇兄都不会拦着你。”
魏坚抬眼瞅他,问:“祁寻是你的人?”
魏殷回头朝外面看了几眼,一把抓着魏坚往后院内走。邵华容见状,招呼自己贴身伺候的侍女一并离开这里。
魏坚不情愿地坐回了亭子里。
魏殷:“我要说是,你应该就能立刻猜出一些事情来了吧。”
魏坚道:“为什么?你明知道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但凡走错了一步,你会让整个大魏给你陪葬。”
“没那么夸张。”魏殷失笑道:“最多我一个死而已。要真到了那时候,我一定会保你。”
“只怕你就算是想保,也没那个能耐。”魏坚难得说一句重话,口气当真毫不留情,“不过,既然祁寻是你的人。倒是不用我操心了。”
“这些都是小事。”魏殷道:“现在最大的危机是江湖上。不管是五堰镇还是行宫,都出现过了一帮行迹诡异的黑衣人。你应该见过。”
魏坚知道他说的是那帮猎尸人。
“除了祁寻之外,范远东也是你的人吧。”
“嗯,”魏殷道:“范远东应该是查到了什么,才会被灭口的。我当时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拜托老周注意着点祁寻,好歹不能把祁寻折在里面。”
“那到底查到了什么?秦素锦背后的人是谁?”魏坚问。
魏殷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尊巴掌大的玉佛。佛身剔透,反着不远处灯照出来的光线。魏坚撇了一眼,发现佛身上的纹路做的相当细致。
“你当年扮凶佛的时候,从来不讲究这玩意。上次落在绣坊的那尊佛像跟这尊差不多,我只用得着看一眼,就知道这事不是你干的。”
魏坚道:“我早就玩腻的东西,不会再去玩第二次了。”
魏殷点头:“而且知道我身边有这种东西的,除了邵安和华容之外,就是送我佛像的皇叔了。在你面前,我也不说什么客气话。我怀疑他很久了,绣坊的案子我可以肯定就是他在背后捣的鬼。”
“可他一天不动手,你一天就不能对他动手。”魏坚道。
魏殷深呼吸:“是啊。我们这位皇叔,能耐太大。他要是真的准备好了,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只能求助自己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