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宋府宴席过后,一家人选择了步行回家。路上慧娘玉娘均是沉默不语。
慧娘是因为觉得宋夫人表现奇怪不好说,而玉娘则是在忧心明日要怎么同徐惠说自己出现在宋府的事。她不仅后悔自己得意忘形,今晚光顾着推销,却忘了那些夫人小姐们之间的消息最是灵通了。想来,不出今日,徐惠就会知道自己是慧娘妹妹的事儿了吧。
玉娘懊恼地拍拍脑袋,暗自下了决定——若实在不行,她就出来单干!她自己以前偷偷攒了些,加上这个月在红妆铺子里的收入,赁个小摊子也足够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将幽怨的目光投向慧娘——都怪她,没事儿掺和那些事情做什么!
走在前面的慧娘自是不知道玉娘又将她怨上了,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妇人以及她身边躺着的人,心里一时百味杂陈——终于还是来了么?
“唉呀!他二叔你可算是回来了!”那妇人正是大伯娘李玉凤,而地上躺着的,却是她的儿子窦廷礼。
李玉凤一蹦而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就开始嚎:“他二叔啊!我家廷礼太惨了呀!他被人生生打折了腿!你快找人来看看吧!再晚命都要没了啊!”
窦武被吵得脑仁直突突,又听到隔壁人家也有人起来查看,不由赶紧把他大嫂往里推:“大嫂快些进屋去说!在外面吵像什么样子!”
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进了院子,待看清窦廷礼的样子,窦武吓了一跳!
往日窦廷礼虽不高大帅气,却也是一个俊秀的后生。现在躺在那里,鼻青脸肿,手臂小腿都不正常的扭曲着,不时地发出一声微弱地哼哼。
“大哥呢?”窦武赶紧蹲下摸了摸骨,发现他身上的骨头到处都断了,显然是被人暴打至此的。
“都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去医馆?!”窦武的声音严厉了起来:“另外,可曾报了官?到底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李玉凤的声音瞬间弱了下去,期期艾艾地道:“去医馆没钱!没,没报官……”
“怎么会没钱?”窦武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大哥在县里做账房先生,且因为是秀才的缘故,偶尔也有学馆请他教学,也会给些束脩。家里的开支还是很宽裕的。
“慧娘玉娘去报官!”窦武当机立断,找了门板来将窦廷礼放上去:“燕娘大嫂跟我一起,送廷礼去医馆!”
“唉哟我的好侄女儿!”李玉凤一把拉住慧娘玉娘:“可别去报官了!我们就去医馆就行!”
慧娘自是知道为什么李玉凤这时不让她们报官,无非就是怕官府知道大伯堂哥嗜赌,今年堂哥还要下场考试,怕被取消资格而已。
然而窦武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直愣愣地吼:“报官!为什么不报?!人都被打成这样了!”
李玉凤急得团团转,却也不肯明说。只拉了慧娘玉娘不让出门。
最后还是陶燕娘看出来不对,拉住了快要暴走的窦武:“武哥,我们先去医馆治伤吧。廷礼这伤可再拖不得!”
窦武只得作罢,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李玉凤一眼,抬起门板就走。
李玉凤赶紧跟上。
陶燕娘吩咐慧娘玉娘紧闭门户,也跟了出去。
待人走光了,玉娘这才看向慧娘:“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慧娘冷嘲道:“你不也知道么?”
大伯好赌不是一天两天了,家里人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重生了一回,所以知道。而玉娘整天在外面跑,肯定也碰到过的。要不然刚刚玉娘也不会一言不发,任由大伯娘拉住自己。
玉娘难得地没有发火,正色点头:“我曾经在离县碰到过大伯赌博,只是不知道堂哥竟也在赌!那可是个无底洞,你不要掺和!我们还要劝爹娘也别掺和!”
慧娘一点也不意外玉娘会这样说,不过她倒是赞同她的看法。大伯一家子自此以后确实得远着了。
现在窦廷礼被打残只是个开始,后面大伯会变本加厉,直到中了别人的仙人跳。
上一世就是大伯中了仙人跳之后,他来哭求自己帮他。害得自己被颙王看上,他明知颙王府是个火坑,非但不帮她,还顺势将自己推了进去。
想到这里,她对玉娘道:“明日我会去找宋夫人,请她帮忙派人留意一下。你也劝劝爹娘,要他们警醒着些,不要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慧娘相信,依玉娘的本事,定能劝服爹娘少管这事。
“好!”
两人对视一眼——这是她们头一回齐心协力做同一件事情,竟难得地感觉不错。
陶燕娘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玉娘早就回了房间;慧娘也洗漱完毕准备歇息,听到门响,便开门去看。
“娘你回来了,堂哥怎么样?”
“怕是不成了,拖的时间太长,手骨腿骨就算接上了也会落下残疾!”陶燕娘眼睛里有着红血丝,声音唏嘘:“医馆里大嫂才说,竟是大伯带着廷礼去赌,输光了欠钱才被人打成这样的!难怪不敢让我们报官。”
“那爹爹岂不是气坏了!”慧娘投了条热毛巾过去,低声道:“娘快些擦擦先睡吧,大伯家这事,我们可不敢管!”
陶燕娘愣了会儿,用力搂了搂慧娘没有说话。突然又想起来明日还跟宋夫人约好要一起去华严寺,不由为了难。
“那明天我们还去华严寺吗?”陶燕娘有些纠结,头一回交道,自己就要爽约,怎么看怎么对不起人。
“要不明儿你陪着去吧,家里有我们也够了!”
“明儿再看吧,现在赶紧睡!”慧娘点头,先前她本来想说要不自己也不去了。但是她心里总有种预感,这次宋夫人找她,应当还有别的事情。
当天晚上,窦武就宿在了医馆里,后半夜的时候大伯娘也回了。
第二日清早,鸡刚打鸣三遍,慧娘便动身去了宋府。
宋夫人起得早,慧娘到的时候,刚刚吃罢了早饭,正在院子里溜达消食。听到侍女报说慧娘来了,她诧异地冲一旁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笑道:“这么早就来了,难道你跟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