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早已黑了,月高星稀,夏蝉狂鸣,大街上尽是纳凉的人。杨庐越出窗子径自翻向屋顶,顺着屋脊向东北角行去。汴州是梁朝之都。天下虽乱,但临近皇城一带没有战乱稍有繁华。杨庐顺着屋脊如灵猫一样在其间穿梭飞奔,约有一炷香时间便来到了一围高墙之下。
杨庐顺着墙转了一圈,走到正门是见门的匾上写着“将军府”三个烫金大字。这里自是王将军府了。将军府大门紧闭,门前也无一人。杨庐在墙外倾听一阵却没听到半点声音。杨庐沿着高墙走了一段发觉这将军府极大,粗略一算少说也要二三十亩地。杨庐在一两丈高出的墙处站住。这墙上尽是藤蔓枝桠,荆棘满墙,常人绝难翻越。杨庐在墙外站了良久忽一纵身跃如墙内。高墙之内是另一番光景,离墙不远处有一个人工湖,湖水清凌,微风吹过,映月回荡波光粼粼,湖上驾着一个木制小桥,小桥上间或点缀着小亭子,更添雅致。
偌大的湖面无一游船,桥上小亭中亦不见一人,四处寂静的可怕,连狂躁的蝉也不知为何收敛了声息,哪里有张云儿说的护卫森严了。远处的屋子一片黑暗,竟无一点灯光,这将军府倒像是个废弃的宅子。杨庐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躁动,踏着小桥向对岸走去。
小桥曲曲折折转过了几个弯终于到了对岸,岸上是几排富丽的屋子,杨庐穿过这几排屋子忽的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杨庐快步向香味处走了几步,就见到一个了花园,香气就是从这花园散发出去的。这里也是悄无声息,花园中点着疏疏落落的宫灯,忽明忽灭颇有几分诡异的气息。
杨庐正要顺着花园的小径向里走,忽听到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杨庐心念一动便隐身在花丛中。过了一阵见两人向这边走来,一前一后,前面的一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佝偻着身子,挑着一盏灯笼在前面带路,不时咳嗽几声更显老态。他身后一人一身华服,仪态威猛,比那老者足足高出了三个头。杨庐一见这人不禁大吃一惊,这人竟是梵天。只见他神情焦急,一脸的紧张,似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待他二人从身边走过,杨庐便自花丛中站出,跟在他二人身后,以杨庐的功夫不必担心被他二人发现,因为杨庐的脚步声几乎的了细不可闻的地步。
三人曲曲折折的沿着似乎没有尽头花径向前走去。花园中的花品繁复,香气混在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味,似甜又香。花园极大,走了很长时间仍不见尽头。跟在二人身后的杨庐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紧张,不过这感觉离他很遥远,很淡然,似乎危险尚远。前面的梵天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却见背后除了曲折的花径什么都没有。道旁的花朵被他二人经过时带起的微风带这轻轻晃动,放眼整个花园皆是浮动的花朵,无任何的异样。
杨庐在梵天回头之时已闪到了一旁,到了他视线之外的地方,梵天的眼晃动,他也动并且动的不差分毫,行动之时不带动一株花朵。
梵天见无异状有向前行去,杨庐却是暗自惊骇。刚才那股莫名的紧张又强烈起来,似乎有人在靠近他,但那人离他仍是很远。正想着前面忽的出现了一栋房屋,老者轻叩房门轻声道:“夫人,四爷找你。”屋子里面传出一阵慵懒的声音:“让他进来吧。”那老者道:“是”说着闪身在一旁,空着的一只手推开了房门。
杨庐一听这声音心中怦怦乱跳,听这声音正是陶砚心。杨庐轻吐一口气,一股气流如箭一般穿过灯笼间缝隙直扑蜡烛。那烛火摇曳一阵便熄灭了,老者执灯得手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梵天觉出不对,猛的将手中的金刀向后砍去,这一刀使尽了全力,若有人跟在他身后定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劈为两半。
三丈之内摇曳的花朵全部被拦腰劈断,放眼四周还是摇曳的花朵,并没有一个多余的人影。
杨庐见梵天左肩微沉,右肩上提便知他要向后挥刀。借着激荡的刀风,杨庐闪在了一边,侧身从老者的一边滑过,从半掩着的门闪了进去,又迅速掠到光线昏暗的墙角,顺着墙施展壁虎功爬到了屋子的横梁,那横梁很是宽大,他就躺在横梁上,下面的人决计看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梵天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身边掠过,但黑暗中却又瞧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梵天赶忙抢入房中。房中除了陶砚心之外并无旁人,挑灯的老者已退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间的布置很是豪华,古玩玉器摆满了靠墙的长桌上。房间的东首有一掌精致的白玉床,床上的纱帐是极为罕见的雪蚕丝所制,厅中的大柱子上镶有黄金,屏风也是极为的雅致极尽的奢华。一女子斜倚在白玉床上,见梵天进来淡淡道:“你来有什么事?”梵天道:“此处太过危险,我来此是带你离开此处。”
陶砚心道:“我不走,这是我的家。”梵天压低声音道:“这能是什么家,只有我能给你家。”在房梁上的杨庐一听不由一愣,心中一阵紧张。陶砚心道:“你走吧,以后不要来见我。”梵天道:“为什么?”陶砚心道:“我要与将军府共进退。”梵天怒道:“什么共进退?你可知皇上要抄了这整个将军府?灭了王重师的九族?”陶砚心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梵天道:“这还有谁不知道,王重师因为了什么白鹿之事被朱温老儿当做反叛谋逆,他怎会放过你们,今晚你必须跟我走!”陶砚心道:“跟你走又能去哪里?还能回金刃山吗?”梵天道:“当然不回金刃山了,我们到江浙一带,就在哪里隐居在山林里。”陶砚心道:“我不去,你走吧。”梵天急了上前欲要拉她走,不妨一个耳光扇了过来,梵天怒道:“你敢打我?”陶砚心道:“我不打你了,你走吧。”杨庐心中杂乱至极,本想跳下房梁和陶砚心相会,但听梵天之言他二人似乎有着说不清的关系,当下忍住,先听个明白在说。
梵天道:“我听说今晚启天王韩琦来抄将军府,你要是不走肯定会死的。”陶砚心道:“韩琦是谁?”梵天道:“梁朝皇宫的第一高手,擅使毒。”陶砚心道:“来就来吧,你要是怕死你既走吧。”梵天怒道:“你是不肯跟我走了?”陶砚心不答。梵天气的几欲抓狂,咆哮道:“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将你我之间的事全部公布于众。”陶砚心道:“你好不怕丑吗?”
杨庐一惊:难道是二人有什么不轨之事,想到了这里不敢再想下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无力的躺在房梁上机械的听着他二人的对答,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再也不敢去回想过去与陶砚心的种种往事,他怕自己会崩溃,会从此疯掉。本来是倾心相爱的情侣,一别七年之后一人已嫁做人妇,另一人却还在苦苦相侯。二人仍在喋喋不休,似乎是梵天在威胁陶砚心。此刻的杨庐已不再关心他二人到底在吵什么。只是木然的躺在房梁上。闭塞了所有,只静静的体味着那份属于自己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