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边晨曦微吐,一片远离世俗的山脉,草尖露珠轻垂,林间依然一片寂静。
远处的山隐隐笼罩在黑幕中。其中最高的山头上,依稀可见数十名身影在山话,动作整齐,空气中传来阵阵呼啸。
又过了片刻,天边出现了一抹紫霞,而山顶的人影随着一声呼喝也停下了最后一个动作。
还是无人发出声音,这些人各自快速寻了一个位置,面朝东方盘膝坐下,静静吐纳起来。
刹那间,霞光万道,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将水墨一般的群山抹上了彩色。
天地间的生气在沉寂了一晚后渐渐苏醒、升腾。
直到旭日完全升起,平台上的人才陆陆续续站了起来,直至剩下最前面的一个身影依旧盘坐。
周围的人不敢打扰,垂剑恭立。只是在看向那个依旧盘坐的身影时,眼神里不由地露出了羡慕、敬佩的神采。
凡人不懂其中关窍,只以为在太阳下打坐又有何难。殊不知修仙纳气的法门又岂会如此简单!
常人就如同那数十人一般,只敢趁着旭日初升、阳气未炽的时候吸收那一缕最初的紫气。若是贪心不足,继续按着纳气的法子接引紫气,阳气入体轻则灼伤经脉,重则岔气而走火入魔,断了道途。
盘坐的那人显然不是贪功冒进、自毁前途之辈,而是真正的天赋异禀!
那这就惊人了!须知曾有道家真人言:“一颗金丹吞下肚,须知我命不由天!”丹无定形,这紫气自然属于丹气的一种,乃是长生之本!奥妙之源!
一刻钟过后,那人鼻下似有白龙飞舞,绵绵长长。而随着其胸部的一起一伏,白龙仿佛有了灵性,翻腾起越,好不快活!不过其身影越来越淡,渐渐就消失在空气中了。
那人站了起来,是个少年——约莫十四五岁,面容普通,若只是如此的话,也就属于那种丢在大街上也只是错身而过而引不起任何反应的路人一类。但他又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有些飘渺,尤其是他的眼睛更加深了这种气质,双眼若点漆,眼神清亮,令人印象深刻。
“二师兄!”众人齐声叫道。
被称做“二师兄”的少年嘴角不由一扯:二师兄?他又想起了那个最著名的二师兄——那头猪!随之眼底划过了一丝黯然,不过很快就隐藏起来。
“早课已毕!你们下山食用早膳去吧!”少年颇具威仪地挥了挥手。他为二师兄,顶上还有一个大师姐。但师姐已经过了筑基,开始天源境的修行了。因此平时都是他主持山上外院——也就是那数十名弟子的修行。
“是!”数十人躬了躬身子,或是独自、或是成群结队地下山去了。
等人走光之后,少年将脑中那些回忆驱散,举起手中的剑端详起来。这是一柄三尺长剑,造型古朴,无剑穗,无剑鞘,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花纹,只有握手的剑柄,煌煌剑身。
少年的手从未离过剑,即便在刚才吐纳的时候,他也是把剑放在两膝之间。剑不离身,这是古修士练剑之法。他们力求人与剑心灵相通,与当今人御剑的思路有很大不同。但此法颇为艰难,天资和毅力缺一不可,所以慢慢地被现世大多数宗派淘汰。
古剑修小成为人剑合一,人与剑合,若修为不论足以破世间万法;中成时剑可通灵,一举一动都能引发天象,称得上是“剑起风雷聚,剑落鬼神惊”;大成时以剑观道、悟道,同时剑也是道之载器,乃是成道根基所在。
“用饭了,段瑾师兄。”一道温糯的声音响起,令人悦然,心生好感。
段瑾——也就是少年将剑又放在膝上,抬头笑着打了声招呼:“孅(qian)薇师妹,你来了。”
面前的是一名和段瑾差不多大的少女,但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一袭白裙,似芙蓉出水,如空谷幽兰,又像白莲花一般纯洁天然。不看面容,就已然令人心生愉悦。
孅薇将提着的竹篮放下,从里面端出一碗清粥,两碟精致的小菜。简单朴素,却又透露出主人的用心。
段瑾接过师妹递来的竹筷,也不客气,开始细细地咀嚼起来。食不言,这是他们的师父给门下立的规矩。这也是对食物的尊重,对加工之人的尊重,对天地馈赠的尊重。
在段瑾吃饭的时候,少女一直看着他。她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很开心师兄的态度,虽然他对食物向来都是这个态度。
当孅薇收拾好碗筷准备下山时,段瑾却把她叫住了:“师妹……”他欲言又止,显然很犹豫。
孅薇站住了,先是欣喜,转而奇怪:师兄平日里习惯于早上练剑,因此往常在这个时候总是沉默寡言,极少说话,营造一种静的心境。今天是怎么了?
看着少女的脸庞从白皙到略红,段瑾不禁有些尴尬,声音里产生了一丝心虚:“呃……没事,你去吧。”
孅薇“扑哧”笑了,顿时艳若桃李,满园皆春,连段瑾在那一刹也愣了。
孅薇有些害羞,低头说道:“师兄,若没事我就走了。”
段瑾回过神来,没说话,只是摆摆手,低头似在继续观剑,心里却不免产生了一丝涟漪:“唉,暂时不说也好,等以后再有机会问吧。”
师父门下弟子众多,但多为记名而已,其真正认可的不过三名,孅薇名列最末。大师姐性子冷淡,加上段、孅两人同为师父在十三年前捡来的缘故吧,两人从小就颇为亲近。
段瑾收起心思,左手握住剑柄,右手食指、中指并起,缓缓滑过剑身,感受着冰冷的触感。不过三尺,心情随着手指的滑动彻底平复下来。
段瑾闭上眼睛,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蓦地,一股锋芒透体而出,先是一丝,接着千丝万缕汇成一条,尺锋颤抖,锵锵作响。
以剑意勾动长剑,这是段瑾正式练剑的开始,也是他的手段。段瑾的修炼天赋不差,若非执于剑,他的修为不会还是筑基,天源也不会是奢望。
修仙不是越早越好,基于每个人的不同情况,起步时间各有不同。具体就是在发育时开始修炼,之前则由于经脉稚嫩,其修行重点在于一个“养”字,旨在保护和培实根基;发育开始后,人体以及经脉成长极快,同时也是可塑性最强的时候。这时方才注重一个“炼”字。
段瑾修行不过两年,但练剑却已经十三年了。
剑影迷离,剑声霍霍,段瑾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剑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