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陈云朗!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搞什么鬼花样!”刚一进帐,王君才的破口大骂之声直灌双耳,“胆敢拘禁朝廷命官!归朝后,我要将这些全部告之今上!!”
“那千万莫忘将你决意断送今上血脉之念一并转述。”云朗进帐后,原本将王君才团团包住的士兵有条不紊地逐一散开。
“陈云朗!!!你休得出言无状!!”王君才大步向云朗冲来,似乎想与云朗拼了老命,但见竟无人阻拦又硬生生止住了步子……“皇子互易若被察觉作假事关重大!!轻则盟约撕毁,重则兵戎相见!!”
“想不到嗜好鞭殣战俘的王侍郎,竟有颗如此和平大爱之心。”云朗微抿了单边嘴角,口中尖牙似乎上下磕了两磕,“只可惜,王侍郎等下要失望了。”
王君才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儿来,“你这是何意?!易子仪式就要开始!!出了差池,你陈云朗长两个脑袋都不够斩的!!”
未及云朗开口反斥,方慎上前一步挡住了云朗,“若真出事,众人都脱不了干系。”方慎单臂一展,将王君才引向军帐内帷,“故王侍郎稍安勿躁。再待须臾。”
博览群书的方慎和久经沙场的云朗都知道:即便双方并非血亲,血液也可能相融而合;反而亲生父子,有时倒会反戈排斥。
但如果不用“滴血验亲”这个并不科学的土法子给王君才“眼见为实”一下,连皇子就真要被王君才一意孤行地换去魏国了。
故而昨天,我就利用自己、方慎、云朗和吴章二位将军每人所提供的指血,给他们简单演示了一下不同血型相遇后的凝集反应。
其中云朗和吴将军血型相同,方慎、章将军和身为ab型的我全部加在一起,应便凑齐了四大常见血型。
所以不管今天众目睽睽之下受伤的杨将军是什么血型,我们都有办法向王君才“证明”:此时坐在魏营主帐里的“儒皇子”是杨将军如假包换的亲生儿子。
但云朗说,既然做戏,便要做足。方慎也说以备万一,还需实取一些杨家小弟的指血。因此才有了借拜会之名,而迷晕杨家小弟的后续。
然就在我们三人方才入帐前,我躲在暗处确认了杨家父子的血液确可相融时,脑中却突闪过一念:
以王君才那种死爹哭妈、拧丧种的性格,一旦耍起无赖来,除非把杨家小弟和杨将军都拽到他面前亲自扎指取血,否则他肯定视若无睹,继续固执己见。
果然……本人的预感,一向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在方慎将父子俩的血共滴于清澈水碗当中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汪全然汇融液体的王君才却撇了嘴,“指不定这两份血液皆是你们从杨将军身上取得!自身鲜血再不相容,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云朗握断了方慎置于瓷碗旁的笔杆,殷红而黏稠的血自云朗的指缝间流了出来……“一瞧便知这是已搁置过的陈血!杨将军受伤不久,这血怎可能是杨将军的!”
“人血豆腐……王侍郎又不是没亲手制过!!”云朗的声音显得更加暴怒,“竟连血液凝固的过程都忘得干净了!!”
“那都是犯我疆土的敌人!!”王君才怒拍了一下桌子,血碗翻落在地上成了碎片,“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陈云朗,你莫要站错了方阵!!!”
“要杀便在战场上长qiang破甲磊落拼杀!!!而不是虐杀那些已缴枪卸甲的老幼病残!!!”云朗将笔杆在掌心攥得紧紧的,此时滴涌而出的鲜血怕已不再是杨家小弟的……“这种恃强碾弱的行为和不识人伦的畜生有何区别!!!”
“陈云朗!!!!”王君才额上的青筋瞬间暴了出来,“你再说一句试试!!!!”
“王侍郎息怒!”吴将军一下子冲到王君才身边按摩起了其肩膀,而章将军连忙托送去一盏热茶,“是是是!王侍郎快先坐下顺顺气!!”
我和方慎在这片刻间匆忙对视了一眼。明白了他眼中含义的我,生拉硬拽地把云朗从营帐中拖了出来。
“你撵我出来作甚!!”云朗对我大声说道。虽不是刚刚对着王君才的剑拔弩张,但他怒眦的模样还是让我的心砰砰直跳,“我早就想痛骂这个老匹夫了!然每次都被二伯父生生摁下!!”
“反正场面已撕破,索性来个痛快!!”云朗的话未说完,又一个健步冲向帐门。我顾不上想太多,一把拖住了他的腰,“我不是要劝阻你和他理论!我只是担心你手上伤口是不是更严重了……”
云朗立在原地不动了……我慌乱地松开了手,云朗依旧静默着……过了良久,他转身向我,脸上是一副登徒子的轻佻,“阿夕如此关心于我~不知四弟作何感想?”
“若不是方慎示意,我才懒得管你。”我挺直身板,语气装得很是随意,但眼睛始终不敢对上云朗,“别动,我取些金疮药就回来。”
“疼吗?”冲洗完伤口,我用指甲尖将所有能看到的细碎竹丝残片,从云朗右手的皮肉里掐夹了出来,“也确定不了到底有没有全部清除干净……万一有残留…长进肌理可怎么办……”
我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云朗的手掌,直到彻底确认渗血的伤口里再无杂物,才咬开瓶盖将止血药粉撒上了他的创面。
但部分药粉被涌出来的血当即冲散开来,自己连忙撒盖起第二层,“肯定很疼吧……”看着这不断渗出来的血,我的心一揪一揪的……
“若说一点都不疼……你会信吗?”云朗深沉的嗓音里透着不同于方才的缓重神凝。我不禁抬头,只看得他似黑曜石一般墨亮的双眸中,却全部映着我憧憧的倒影……
“三哥,”方慎的话语由远及近。我低头连忙用指肚将褐黄色的粉末轻轻压平之后,接着拿绑带小心缠绕起云朗的手掌。“你珍藏了十多年的宝剑,现要登场了。”
方慎走到我和云朗的身边不觉笑了出来:因为此刻的我正用余长的绷带在云朗来回晃动的手背上,费力地打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我来帮三哥。”方慎伸出双手像要牵过从水晶马车移步下来的公主一般,而猛然自我手中脱出的云朗将其右臂缓落在了方慎的胸前,“有劳四弟!”
“三少爷何必这般客气~~”不能及时作梗的巫婆可不是个好媒人~~在王子与公主的爱情大戏里,巫婆才是贯穿了全剧的灵魂人物~~~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屁股把方慎拱到了一边,“待我全部搞定,三少爷一定会像个小公举一样觉得自己美美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