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默默地坐在房间的角落中,正想争执。看着对面那位脸庞仍在阴影中的兰桨,想起了族叔沈盏的教导:“要多看,多听。”
“木土之间也曾经有同盟?”她假装惊讶地问道。
兰桨点点头,:“苍凝山一战,还是先代黄帝率领土族人做了水族入侵的第一道防线,先代青帝陛下连谬白和沈家的先祖沈魄一起将水妖凉姒射杀在落日峰,那之后上百年,土木火三族一直秉持着手足之情。从当世青后陛下的族徽白狐,和火族尹家的族徽火狐就可以看出来,两家是远亲。而廉家.......”
沈燃心头一动,问道:“廉家怎么了?”兰桨笑了笑,耐心地说:“前望舒使先驱兮,後飞廉使奔属,神兽飞廉,风伯也,原本就是土族风伯谷的住民。”
他收敛起了表情,郑重地说:“直到十多年前,堕天之妖趁金族侵袭火族要冲懿金关,兵线不能两顾,押上了整个土族和木族,浩浩荡荡上昆仑逼迫白帝辛伊祁退位。”
沈燃金色的瞳仁一下子收紧。十年前,尚只有十五岁的幼弟沈珩曾经被叔父沈盏带着,去昆仑上参与了那场五族之间史上最大的混战——堕天之战。而自己却留在了伽陵。但是当时整个火都,却都有堕天之妖的故事流传。相传他从昆仑山寒微中而来,巧言令色,蛊惑心腹无数,不但越过招摇山火神宫,将火神宫万年烛台打翻,窃走火神宫两大神器之一炎帝重黎灯,还一役便将尹家最年轻有为的子弟,人称“灭世妖狐”的尹砚用重黎灯封印在了南海章莪岛,尹家作为火族三大门阀之一,在长老院沦为笑柄,一直到现在依然对金族避而远之。
而沈燃当时的未婚夫,便是这尹砚,虽然婚约当即取消,但之后总有火族贵族背后对沈燃指指点点,甚至沈府的人看这个庶出长女的眼神也变了,仿佛沈燃身价暴跌。这也直接导致了火族和金族的间隙。火族的人至今依然觉得耻辱,甚至很少提起堕天之妖的名字。
“堕天.....之妖......”沈燃喃喃道,摸了摸自己暗红色的蜷曲发尾,一下子觉得自己似乎陷于一个巨大的阴谋中,“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经嫁给尹砚,相夫教子,平凡一生了吧?”
兰桨为沈燃把茶上满,继续说:“那堕天之妖面容俊逸,却又诡计多端,而当时木族也正处于新老青帝交替的时候,黄帝身边也没有秦白城这样的谋士,便是将木族和土族都挑拨了起来,打算趁金火交战,无暇西顾,图谋白帝之位。”说罢,脸现赧然之色,“我当初刚进入木族朝堂,竟然没有看出此人包藏祸心。”
沈燃摇摇头:“谢谢兰大人,我与这堕天之妖也有一些仇忿。不过,这与我们当前的事情有何关联?”
兰桨答道:“不瞒沈将军,您可知道翟烟波是谁?”
沈燃想起翟烟羽对她说的话,茫然地回答:“是,青后的男宠?之一?”
“噗——”兰桨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咳咳”半天回不过气来,“沈...沈将军,这话是谁告诉您的?”
沈燃一时语塞:“我.......”
兰桨擦了一下脸上的冷汗,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侍从,“沈将军,这是误会,误会。其实我想告诉您的是,翟烟波,正是那堕天之妖叶玉成最好的兄弟和心腹。”
“什么?”沈燃眉头一皱,"那他杀句芒,偷犀照是和.....堕天之妖有关?“
“沈将军,您想的一点也没错。”兰桨终于回复了淡定地神态,“十年前,翟烟波作为木族大将,在堕天之战中被金族西王母殿下击伤后被青帝青后陛下所救。青帝和青后陛下对翟烟波明为笼络,实为监视。这十年来翟烟波倒也一直安分守己,在翟府练枪,甚至从不结交朝臣。但是近期,他却突然刺杀了句芒,抢走了犀照!”
兰桨不等沈燃回答,接着说:“世人皆知那堕天之妖的老本营就在土族,和土族黄帝、皇太子历来交好。所以我们合理怀疑,翟烟波和土族正在密谋着什么。如果真的和堕天之妖有关,那绝无小事。这也是为什么青后第一时间就请火族的同僚来到木族协助,也是希望能一起抵御这一波威胁。但青后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廉华竟然也已经和翟烟波勾结,直接将火族的军士屠戮殆尽。”
沈燃抬腕喝了一口茶,回想起来翟烟羽和自己说的话,说翟烟波抢夺犀照是听了青后的指示。
她心底一阵一阵的发冷,不知道是翟烟波骗了自己的姐姐,还是翟烟羽又骗了自己。如果是翟烟羽又骗了自己,她真的觉得五味杂陈。
“叔父,这就是您让我出来历练的原因么?”她心头暗暗想到,“身边所有的人似乎都很诚恳,却又不知道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我甚至都不知道该相信谁。沈珩,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你到底还活着吗?”
“抱歉,用这些木族内政烦扰了沈将军。”兰桨不好意思地朝沈燃笑了下,笑出了满脸褶皱,”青后只希望沈将军过几天回伽陵的时候能够将事情解释清楚。免得扰了木族和火族的和气。我们木族这十年来一向太平,也会给出极为诚恳的赔偿。”
“我能回火族了?”沈燃抬头问道。“没错,明日一早就可以启程,路上还能和沈珩沈校尉汇合。”兰桨点点头。
“沈珩,他没有死?”沈燃激动地站了起来。
兰桨答道:“是的,沈校尉比您还早到乘桑,据说是您的火眼羧猊一路上驮着他逃出了廉华的军队。”
“小红?”沈燃终于笑了起来,这可以说是她这十几天颠沛流离的日子里,最好的消息了。
沈燃从兰桨的房里出来,浑身乏力。木族人给她安置了荼芜关里的客房,就在兰桨的隔壁,倒头便睡。不知为何,他觉得荼芜这样的边关,也沉浸在疲倦的气息中,即使是正午,也只偶尔有一两声犬吠和马嘶鸣声传来。
翟烟羽被关在了地牢里,还需要被审讯,她无法见到她,甚至,也不敢见到她水光潋滟的明眸,她也不知道是怕自己心软,还是怕自己失望。
就在沈燃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如同昏暗低沉地天空突然被一道闪电划破,“纠”的一声长响突然破空而来,将军府西侧的大牢士兵放出了警戒的响箭。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杂乱的脚步声混杂着兵器的碰撞声,士兵的喝问声从房外四处传来,只听“碰碰碰”一阵粗野的叩门声传来,沈燃走上前去,打开门。几个士兵怒气冲冲地冲进来,喝道:“奉命搜查逃犯!”沈燃正要答话,却看到旁边的兰桨走过来,挥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淡淡地说:“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藏匿逃犯。”话语中带着威严和怒意。
这时,一个看起来是队长的士兵进了屋,一巴掌打在其中一个士兵脸上,大骂道:“想找死是不是,敢进火族使者的房间。”说罢点头哈腰地对兰桨和沈燃道歉行礼,领着那群士兵退了出去。沈燃看到天色已暗,不知道已经是几时,便对兰桨点点头表示感谢,又关上门回房。
这时候,沈燃听到房顶上一声轻微的咔擦声,有一个身影轻轻地落在地上,普通一声倒在了床榻上,是两个全身是血的人
“书儿.......”其中一人满脸的血污,倒在地上呻吟道,另一个人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污。在黑衣人抹去他脸上的血污后,她才看清楚那个昏迷过去的人瘦削的脸庞,“廉华?!”“沈燃,帮我一把。”熟悉的悦耳声音响起,竟然是翟烟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