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恩节的狂欢通常会整整持续一个晚上。但是对墨朗和月恩来说,此时再盛大的宴会都失去了意义。
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那两人并没有回他们位于城中的家,而是去了安菲纳山中那个只有他们才知道位置的温泉洞穴里。
那个洞穴在这几年中被墨朗修建的更加的舒适了。他将那个圆形的水池重新铺整了一遍,还在洞里铺上了整齐的青砖和柔软的兽皮。
当他们刚刚浸入温热的泉水时,早已忍耐多时的墨朗就迫不及待的把月恩压在池边。他明亮的眼睛直视着月恩,用温柔的会滴出水来的声音说:“月恩,捡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我???我也是???。”月恩害羞的伸手环住墨朗的脖子,整张脸上红霞密布。
“月恩。”墨朗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低下头贴上了他渴望已久的柔唇。
他撬开月恩的唇,舌头探入他的口中翻搅着,吮吸着爱人口中的甜美。他伸出舌头舔过他白皙的颈部,一路向下经过性感的锁骨,留下一路的痕迹,直到把胸口的那抹嫣红含入口中轻吮着,听到月恩无法自制的发出一声惑人的惊喘,他才放开他。从新吻上了他的唇。
他动情的收紧双臂,在月恩光裸的后背上轻轻抚摸着。怀中的身躯有着少年特有的青涩和坚韧。那身躯的主人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躲避这失控的热情,却又生生忍住了。
一吻结束后,他松开月恩,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难耐喘息着对月恩说:“我终于等到你成年了。”
月恩靠在温热的池边,闭着眼睛微仰起头来喘息。
不知是被温泉熏得,还是被墨朗亲的,他觉得自己体内燃起了一团火。这团火跳动着烧向他的四肢百骸,烧的他皮肤滚烫骨头生疼,甚至有一种要被烧化了的错觉。
他皱着眉,强忍着这突如其来的刺骨痛意。
正抱着他的墨朗感觉到了他细小的颤抖。
他以为是月恩受不了两人肌肤相贴时的亲昵,便松开了他,离得稍稍远了一些问道:“怎么了月恩?”
可惜此时月恩正痛的厉害,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抵抗这种痛苦。他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惨叫出声。
虽然他此刻已经痛的想要躺在地上打滚了。
“我???我没事????”他有些艰难的开口。口中带出的气息灼热的吓人。他几乎以为自己吐出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团火。
“月恩?!你身上怎么这么烫?!”终于意识到不对的墨朗着急的试探着他的额头。
他小心的把月恩带出水,轻轻的放在岸边,“你坚持一下,我去叫大巫师过来。”
墨朗担忧的看着全身泛红,几乎陷入昏迷的月恩。
此时的月恩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的耳朵只能听到他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音,能感觉到的就只有要将全身烧化成灰的灼热剧痛。他牙关紧咬满嘴的血腥气,一口贝齿几乎都要被自己咬碎了。
突然,他再也绷不住的吐出一串凄厉的惨叫,抱紧脑袋在地上翻滚起来。
墨朗简直要被月恩此时的样子吓疯了。
眼前的月恩七窍流血,全身都红的发亮了。他的皮肤变得薄而透明,能清晰的看见被包裹在下面的肌理和跳动的血管。
墨朗手足无措的跪在月恩旁边,他甚至不敢伸出手去触摸他。他的皮肤看上去那么脆弱,似乎只要碰一下就会碎掉。
突然,月恩停止了翻滚。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跪在一边的墨朗。他的头发在这场异变中变得足有齐腰长。
此刻,他正瞪着一双血红到都看不到瞳孔了的眼睛望着墨朗的方向。
他对着墨朗的方向抽了抽鼻子。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他猛然之间向着墨朗扑过去,用力把他按倒在地。
措不及防之下被月恩扑倒的墨朗,后脑重重的磕在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疼的他眼前黑了一下,痛叫了一声。
而月恩此刻按着墨朗的已经不是人类手掌的样子了,而是像食草类动物的蹄子。
他喘着粗气压在墨朗身上,直楞楞的看着墨朗的脸,表情时而镇定时而疯狂。
墨朗看出他此刻正在痛苦中挣扎,他颇为心疼的抬起手捧住月恩的脸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可惜,此时的月恩正处在一个濒临爆发的临界点上,他什么都听不见。
此刻的他只能依靠他自己了。
墨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月恩脸上疯狂的表情越铺越多,越来越狰狞。
终于,月恩仰起头发出了一声跟他以往的声音有本质不同的吼叫。
这声吼叫震得整个石洞都抖了抖,震得墨朗胸口一闷,差点没吐出一口血。
吼完的月恩从墨朗身上滚到一边,他趴付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痛苦的低声嘶鸣,全身的骨骼从头到脚发出一阵清脆的爆响。
他在墨朗惊愕的目光中,逐渐的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一个集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于一身的,完全的兽型。
一个全身都覆盖着青色鳞片的娇小异兽。
“奇异种????”捂着胸口呆坐在地上的墨朗完全被惊呆了。他陡然之间想到了大巫师之前常常跟他说起的那句话,月恩跟我们不一样。
原来,竟然是这个不一样。
原来,大巫师早就知道了。月恩,竟然是一个奇异种。
他竟然捡了一个奇异种回来,还养大了他。
他竟然,爱上了一个奇异种。
这是多么荒唐可笑的一件事啊。
如果此时站在这里围观的是来自另一个时空里的中国人,那么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认出来眼前这个生物是一头瑞兽麒麟。
但在西古大陆上,拥有混合了多种野兽外貌的生物,有且只有奇异种一类。
此时,已经完成了蜕变的月恩已经清醒了过来。他摇了摇头,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脚步踉跄,跟一只新出生的小兽似得。目前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眼里原本比自己高的墨朗此时突然变小了,而这处本来还算宽敞的洞穴此刻竟然变得低矮了很多。他都没办法站直了。
他本能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却突然发现他变高了许多,而他的手则变成了一双蹄子。
月恩惊慌的叫了一声,向墨朗扑了过去。
这本来是下意识的一个举动。但在墨朗眼里就有了另外的含义。
这是来自奇异种的挑衅。
他猛地显出兽型,发出悲痛而愤恨的吼声,一头顶翻了扑过来的月恩。
他已经顾不上去思考如果月恩当真是一只奇异种,那么为什么在之前的二十年里他都是半兽人的外形了。此刻,他已经被愤怒和仇恨控制了。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彻底的欺骗。
他的父母,族人,最好的兄弟,他们都是死在奇异种手里。
可他,竟然养大了一只奇异种。他背叛了部落,背叛了族人。
他还有何面目去面对那些为了抵御奇异种而付出了生命的先辈们?
他挺起胸膛,悲愤的怒吼。
跟墨朗的兽型比起来,月恩的兽型还是要小巧低矮很多。他被墨朗顶在了肋骨上,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撞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他有些委屈的哼唧了两声,不明白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吼!!!!!”墨朗皱起鼻子露出牙,对着月恩吼了一嗓子。
他几步跨到他身边,一口咬住月恩的后颈把他拖向洞外。
“嗷!!嗷!!!”月恩惊恐的挣扎着,徒劳无功的挥舞着他四只纤细的蹄子。
可惜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化骨重生一般的化形,此时正全身无力,也不太会用四个蹄子保持平衡。他只能无力的发出类似幼兽的嚎叫,乞求着墨朗能放开他。
但墨朗的力气比他大了太多,而他尖锐的犬齿也早已刺破了他后颈上的鳞片咬到了肉里。
好疼啊……
墨朗……我好疼啊……
他拖拉着四只蹄子,疼的眼里带泪。
因为疼痛,他发出软弱的呜咽声,可惜他此时无法吐露人言。而墨朗也听不懂麒麟的吼叫。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垂着头不敢扭动他的脖子。
月恩被墨朗从山里拖出来,像拖死狗一样毫无尊严的一路拖到巨狮城的中央。他后颈流出的鲜血也滴滴答答的拖了一路。
当他被兽型的墨朗像甩一块破布那样甩在祭神台下的时候,整片广场上的人都惊的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竟然能有奇异种闯进城里而没有被巡逻的守卫发现?!
片刻之后,惊叫声,怒吼声四下交织。雌性们带起孩子远离广场,雄性们怒吼着纷纷化作兽型把月恩包围起来。
他们在等待墨朗的动作。
毕竟,这个奇异种是他抓到的。
月恩勉励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他那四条小细腿颤抖着似乎下一刻就会跪倒在地。
他努力忽略受伤流血的后颈,抬起头哀求的看着那只伫立在眼前的俊美狮子,难过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嗷????”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软软的哀伤。
墨朗猛地一震,他回过神来,威胁的吼了一声。他愤恼的扑过去狠狠地咬住了月恩的肩膀。力道大的几乎要将他的左前腿从身上扯下来。
月恩痛叫了一声,他惊恐的意识到,墨朗是想杀死他。他一点都不怀疑,墨朗下次攻击会瞄准他的脖子。
他绝望挣扎了起来。
他不想死。
蝼蚁尚且偷生,谁能悍不畏死?
他只是个没什么坚定信仰,贪生怕死的“人类”罢了。
月恩惊慌的扭动着身体,顾不得这样的扭动很可能会让狮子巨大的犬牙撕裂他的身体。
他太害怕了,害怕到几近崩溃。
他已经被墨朗想要杀死他的念头击溃了。
月恩拼命地挣扎着,任由自己的肩背被撕咬出巨大的伤口,也要挣脱出墨朗的制约。他那闪着温润青光的鳞片合着鲜红的血肉落在脚下,也打湿了墨朗的鬃毛。
狮子们围上了他。他们怒吼着围上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漏出犬牙的凶狠表情。
月恩被吓坏了。他惊慌失措的向着围上来的狮群挥舞着没受伤的蹄子,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踢到了谁的脸。有人低低的痛呼了一声。
狮群们低吼着退开了一点。
月恩拖着受伤的左腿面朝着包围他的狮群,一边发出威胁的低吼,一边缓慢的向后退去。
一旦有狮子试图扑上来,他就会低下头用头上的角把他们挑开,或是张开嘴露出满口的尖牙威胁他们。
他只是个普通的软弱的“人类”,他没有坚定的信仰。他有着一般人在面对死亡时本能的恐惧。
他很害怕。他不想死。
可是,那个曾经唯一能给他勇气的狮子正站在一个离他很远的地方,用无比冰冷的目光,怨毒的看着他。
他想要我死。
月恩悲哀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拖着受伤的腿,无助的面对着包围他的狮群。他一边警惕着任何的风吹草动,一边缓慢的后退,直到被狮子们逼到了城墙脚下。
面对着越来越近的狮群,月恩远远的看向了没有再靠近的墨朗。
他的狮子正站在明亮而温暖的篝火堆旁,那威风凛凛的样子一如初见。只可惜,他那张毛茸茸的脸上露出的只剩下厌恶,明亮的眼里只有愤恨。
月恩垂下头,哀哀惨叫了一声。
他还不想死。还不想这么委屈的死。
他还不想,死在他一心想保护的族人手里,死在他一手建立的城里。
他最后一次在巨狮之城里高傲的扬起他的头颅,仰天大吼。
那哀痛欲狂的绝望嘶吼响彻夜空,在高耸的安菲纳山上回响,飘散在广袤的绿地平原上。
月恩最后看了一眼他心爱的狮子。随后,他高高的跃向半空,像踩着透明的楼梯一样,乘着风踏空而去。
他越过城墙,向着泛起鱼肚白的东方跑去,消失在了安菲纳特高耸的城墙之外。
包围他的狮子们呆了一呆,却无法跟着越出高墙。只能徒劳的看着月恩消失的方向,发出愤怒的吼叫。
而站在祭台上围观了全程的佩慕大巫却是一直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索利尔族长风风火火的找过来,急吼吼的张口问道:“佩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祖神到底给了你什么指示?!”
“帕已经选定了他的继承人。我能做的就是遵循帕给我的指示。我将为雄狮一族的未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不久的将来,我会按照帕的指示离去。”佩慕大巫看着索利尔族长严肃的说道:“从现在起,你应该开始训练墨朗。他将是接替族长之位的最好人选。这是神的选择。”
索利尔族长听得一头雾水,他看了看那个垂着头站在祭台下的青年,有些困惑的说道:“墨朗确实是接任族长的候选人之一。不过,你这一会帕,一会神,你到底在说那个神?”
“你猜。”佩慕大巫狡黠的笑了笑,扶着手杖走下了祭台。
他最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的墨朗,便转身走向了他的房子。
墨朗的身上已经打上了神的标记。哪怕他们现在正承受分别之苦,但他依然是神选择的人。他总有一天会回到神的身边永享安乐。
不过,这次的神也太花心了点。佩慕大巫皱着眉头想到,神居然要找五个伴侣。真是花心。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真是老了。神的心思已经猜不透了。
他一边自得其乐的想着,一边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