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清晰的落水声响起,在石室里忙碌的人们才发现原本蹲在冷湖边的月恩不见了。
等到距离湖边最近的艾伦转头去看时,水面上只剩下了一圈一圈荡漾开的涟漪。月恩的身影早已经看不见了。
“月恩!”艾伦惊慌的扑到水边想要跟着跳下去捞人,却被托里眼疾手快的抓住胳膊拽回了原地。
“待着别动。冷湖的温度太低了。雌性的身体受不了。”托里按住艾伦的肩膀说道:“我去。你看着大哥。”
托里说完,便深吸了一口气跳进了水里。
清澈的水面没过头顶,水中极低的温度,让突然下水的托里感到头皮发麻。他在水中环顾了一下,发现月恩已经快潜到湖底了。
这处洞内的水域并不算深,算起来大概只有五米多。只是因为水底长满了深色的水草,所以从水面上看才会有深不见底的错觉。
在托里下潜的过程中,月恩已经游到了那一片闪着点点蓝光的水草旁边。
他伸出手,小心的捏了一下水草。微凉软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而随着他的动作,一些栖息在水草叶子上的,像浮游一般细小的虾子受惊了一样的散开在水里。
像是漫天的星辰都落进了水里一般,那些闪着微光的虾子在水里漂开,又重新聚拢落回水草上。
直到这时,月恩才知道为什么水草看上去会发光。
其实会发光的不是水草,而是依靠水草为生的小虾。
生活在蓝颜草中的磷虾不易捕捉,但却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镇痛剂。
看着眼前再次躲回水草群的磷虾,月恩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个熟悉的温和声音。
他痴迷的看着眼前闪着微光的蓝颜草,心里抽痛了一下。
你看见了么?这是你告诉我的,最好的药材。你看见了么?我找到了。可是,我忘了你是谁???
他眨了眨眼睛,眼眶中有一丝温热的液体融化在了水里。
而随着那一滴泪消散在水里,月恩眼前的蓝颜草轻轻地震了一下。像是一颗心脏,极轻极轻的脉动。
月恩揉了揉眼睛,但是蓝颜草已经恢复了之前懒洋洋飘在水里的样子,很普通的水草的样子。月恩终于相信是自己眼花了。
水草怎么可能会有像脉搏一样跳动呢。
他伸出手紧紧抓住一缕水草,用力的向外拔。
可惜,蓝颜草的根部在水底扎的很牢固,叶子和茎又滑不留手,人在水中也无处借力。所以,月恩除了得到了一手被他捏死的磷虾尸体外,其他的什么都没得到。
好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似的,蓝颜草轻快地摆动了几下后,又懒散的飘在了水里。那样子好像是在对月恩说,我就在这里,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略略略~你来抓我呀~
被自己脑补的画面气的半死的月恩,不服输的再次抓住了一缕蓝颜草。
可惜,怒气值满点并不能带来任何改变。
蓝颜草再次从他手中溜走了。
就在这时,托里游到了月恩身边。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回到水面上。
月恩摇了摇头,他指了指那一大片蓝颜草,示意托里把水草带走。
托里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他抽出一直挂在胸前的骨刀割下了一缕水草。
看着托里割下的一缕水草,月恩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的上浮,回到了水面上。
“托里!月恩!”刚刚在水面上露头的两人,就听到了岸边传来的艾伦惊喜的叫声。
虽然他们下潜的时间并不长,但由于水温太低,月恩在接触到石洞里干燥温暖的微风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或许是因为体质不同,跟在他后面下水的托里只是打了个喷嚏就再没有别的反应了。这让月恩很是羡慕了一下。
一直守在湖边的艾伦见到被冷泉冻的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月恩后,连忙展开一张兽皮把他包起来,推到火堆旁暖着。
可惜,现在的月恩却顾不上烤火。他把兽皮从新塞回艾伦怀里,又拿出托里手里的蓝颜草走到雷比亚身边。
“这是什么?”艾伦抱着兽皮跟在月恩身边,好奇的问道。
“这叫蓝颜草。是一种止血消炎效果非常好的草药。”月恩把手里长得有些像海带的深蓝色水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之后,全部都塞到了自己嘴里。
刺鼻的冰凉感从嘴里直冲入脑,刺的月恩鼻子发酸,眼睛发胀,差一点哭出来。如果不是着急救人,他发誓绝对不会用这种自虐的法子处理蓝颜草。
生长在水里的水草一般都会带着令人生厌的黏腻感,而且大多数水草的韧性都非常好。所以月恩一边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一边费力的咀嚼着蓝颜草。
等到差不多都咬碎了之后,月恩把蓝颜草糊糊仔细的抹在了雷比亚的后背上。直到把那一大片的伤口都糊上了厚厚的一层蓝颜草泥后,他才停下来冲到冷湖边去漱口。
呜呜呜,牙齿都冻的感觉不到了???
月恩一边漱口,一边在心里泪流满面。
“月恩???”艾伦小心翼翼的凑到明显心情不好的月恩身边,问道:“这样真的可以么?用针线,和水草,真的可以救人么?”
月恩思索了一下,肯定的说道:“针线缝合伤口可以有效的止血,并且减少伤口感染化脓的风险。而蓝颜草???我记得之前曾经有人跟我说过,这种水草只能生活在水质纯净的低温泉里,是最好的消炎止血药物。据说,是月神送给兽人的礼物。”
“那么???那么,恩琪他们也有救了是么?!”几个跟着艾伦一起过来的雌性,纷纷激动的叫了起来:“我哥哥也有救了对么?!”
“嗯。”月恩笑着点了点头,“他们有救了。”
围聚在石室中照顾伤者的兽人们,在听到月恩肯定的答复后,都发出了开心的叫喊声,有些雌性喜极而泣,拥抱着身边的家人。
天知道,生活在赤焰荒原的兽人们,因为物资的匮乏几乎不敢生病受伤。因为缺少必须的药材,生了病或者受了很重伤的兽人们,如果无法自愈,那么就只能待在家里等死。
因为要面临着比别族兽人更艰苦的生存环境,岩狼一族的兽人进化的更为强壮了。
这是自然的优胜略汰,也是生命的挣扎。
因为只有最强壮,最健康的人才能活下来。所以在经历了漫长的基因优化后,生活在柯崖岗中的岩狼们,不管是雄性还是雌性都比别的种族要强壮的多。
在别族的兽人担心因为食用了奇异种的肉会被同化的时候,岩狼一族为了活下去,迫于无奈的开始食用奇异种。
吃掉奇异种后被同化成为奇异种的兽人,被没有受到奇异种基因影响的人杀死了。生病受伤后自愈能力差的人也会因为得不到治疗而死去。
到最后,只剩下最强壮,最健康的基因得以延续。
这就是自然环境中最残酷的生存法则。
通过这样一代一代的选择优化,岩狼一族的兽人们已经进化的比同类更强了。只是相对应的,他们的繁殖率更低。
这也是自然,给顶级猎食者的枷锁。
欢呼过之后的石室里又忙碌了起来,只是简单的缝合伤口部落中的雌性都能做到。甚至缝合出来的伤口比从来都没动过针线的月恩要美观很多。而那些受伤较轻的雄性们则纷纷下水采集蓝颜草。
索性,他们还记得不能把水草都摘完,只采集了够重伤患者使用的水草后,就不再下水了。
只是,柯崖岗石洞中的岩狼兽人,包括月恩在内,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位于石室一角的冷水湖发出了有规律的震动。像是心脏跳动一般的震动了三四下后,冷水湖又恢复了平静。
而远在千里之外,位于西古大陆正中的大泽像是感应到了这一丝微弱的律动,一场风暴也将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