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大梁开封城内人声鼎沸,昔日的繁华,丝毫不减!
城东十里香酒肆的生意依旧是红红火火,来来往往的路人,闻着酒香,大多都会进店喝上一碗烧酒,因此,不大的小店里宾客满座。
七八张方木桌子中间围绕着堂上的说书台,说书先生,此刻正说到欢处。
只见那是个干瘦老者,一拍手中醒木,朗声道:“历来英雄数不尽,且听老夫说一人,要问他是那家姓,东平郡王彦章勇!”
众食客赶忙鼓掌附和,且不管他说的是何人,只要是能解酒闷,那便是了!
这时候,酒肆外路过一个老头儿,四五十岁的样子,一身青衣,眼中泛着忧愁,听到说书人这一番吹嘘,暗自摇了摇头,自顾自朝北城门去。
夹杂着秋风,依昔传来说书人的声音:“彦章将军一招横扫千军,一枪穿透三……”
越是听到这些,青衣老者越是摇头叹息不已。
不多时,行到北城门,守城的士兵一看青衣老者到来,赶忙迎上去问好。
那士兵拱手道:“王伯,您又来打听军报么?”
王伯道:“是呀!王爷他此去三月无音讯,老朽心里发慌!”
那士兵道:“王伯您尽管放心,王爷他是我们大梁第一猛将,不会有事的!”
王伯叹道:“但愿吧!你要是得到北方的战报,需得尽快告知与我!”
那士兵应了,二人又絮叨几句,青衣老者转身向城东走去。
行至城东,不多时,一座大宅豁然眼前,朱红大门前,两只石狮子耀武扬威。
大门上方牌匾上,五个漆金大字“东平郡王府”,灼灼生辉。
此时,门前正停着一辆马车,其坠饰华丽,非平常人家所有。
青衣老者顿时欣喜,他认的这是皇宫来的马车,暗自思量:难不成是前线有战报了?
一心期待,轻叩门环,一小厮开门,尊声道:“管家,陛下派人来了,正在客厅等着!”
王管家证实心中所想,喜不自胜,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厮应声告退,王管家又叫住小厮,道:“对了,你去准备些细软,送到客厅!”
进的王府,只见偌大的院子里,凋敝萧条,阁楼门宇也是陈旧不堪。唯独青石板道路,打扫的一尘不染。
既是皇上派来的人,王管家不敢怠慢,更何况,是关于前线的消息。
快步行至客厅前,只见堂上坐着一个内侍,面前还跪着个丫鬟。
只听那内侍扯着嗓子叫道:“堂堂一个东平郡王府,竟穷至如此地步,连个茶叶都没有么?”
那丫鬟不过十三四岁,被这么大声一吓,哭道:“大人息怒,王爷从来不喝茶,府上也没什么外人来往,因此不曾备的茶叶,小人这就去给您买来!”
那内侍似乎火气未消,喝道:“滚滚滚,快滚!不喝了!”
小丫鬟巴不得机会,赶忙退下。
王管家听得内侍这般行事,顿时怒气顿升,冷冷道:“府上凋敝,照顾不周,大人莫怪才是呀!”
内侍寻声而来,一见是王管家,顿时没了脾气,暗道:这老家伙可是跟着王铁枪出生入死过的,万一惹急了,动起手来,咱俩家可打不过。
想到这里,那内侍连忙起身,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说着,端起一杯白水,忍着无味喝了一口,转又放下。
王管家也不给其面子,自顾自坐到了上首位,道:“不知大人莅临,所为何时呀!”
那内侍道:“陛下令咱家传来口谕……”
王管家一听有皇帝口谕,连忙撒开拜毡,点上香火,就要接旨。
内侍笑道:“王管家不必如此,这些仪式,就省了吧!”
谁知,王管家转面怒目而视,喝道:“放屁!”
内侍虽然气急,但也无可奈何。
王管家做完仪式,又叫来了府内所有的家院丫鬟,一起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才叫那内侍宣口谕。
清了清嗓子,内侍道:“奉陛下口谕,东平王劳苦功高,长久征战在外,寡人有心上阵助威,奈何国务繁忙,实是有心无力,今,宣东平王及前线将士家眷进宫,朕设宴款待,聊表寸心!”
听内侍念完口谕,王管家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大事不妙。
强压心中震惊,王管家领众人再拜三拜,接旨谢恩。
遣散下人,王管家送上那小厮准备好的十两黄金,道:“大人辛苦,这是一点心意,还请笑纳!送夫人入宫之事,我这就去办!”
收下黄金,内侍满心欢喜,便道:“好说好说,咱俩家还有几道口谕要传,这就告辞了!”
说罢,便要告辞,王管家将内侍送到大门口,眼见其上马车离去,赶忙关好大门,吩咐守门小厮严加看守。
王管家急忙来到后院,一座小桥横跨池塘,池塘边上,桂花开的真盛,阵阵花香怡人心神。
不远处的小亭子里,一妇人正陪同一名少年认字。
那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生的甚是俊俏,见王管家到来,笑道:“王叔叔好!”
王管家心中慌乱,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小枫,稍后,我带你去学打猎好不好?”
小男孩顿时欣喜,读书认字太过枯燥,早就腻了。
便道:“好啊好啊,我要把王叔叔的本事都学来,以后像爹爹一样,做个人人钦佩的大将军!”
王管家笑道:“好,那你先去换身衣服!”
王枫转身看向那妇人,一脸哀求道:“娘啊,你教我的字我明天再认好不好?我今天先跟王叔叔去学打猎!”
那妇人眼见王管家神色有异,便笑道:“好,今天便允了你!”
王枫开心地跑开了,那妇人焦急道:“可是王爷他有消息了吗?”
王管家长叹一声,将之前皇帝口谕的事说了一遍。
王夫人也是明事理之人,一听王管家陈述,便知皇帝怕东平王倒戈,摆下鸿门宴,以众将士家眷为要挟。
事理虽明,但府上尽是老孺妇幼,一时间没了决策。
这王夫人出身非同寻常,乃当朝宰相李振之胞妹,眼下无计可施,也只有向其寻求庇护。
事不宜迟,王夫人赶忙修书,不曾想,书未修完,一名丫鬟急急忙忙赶来报讯。
王管家问明缘由,一时间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原来,就在那内侍走后没多久,一人单骑来到了王府外,口称是东平王部下。
王管家哪里敢不信,连忙陪同王夫人来到了客厅,只见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满身血污。
一见王管家到来,那人挣扎着从椅子上起身,泣血道:“马革裹尸何所惧!”
王管家闻言,颤声道:“四海升平方是休!”
原来,这是王彦章训兵的时候,经常说的两句话,后来,就成了冲锋陷阵时的口号了,外人是万万不会知道的。
口号对上了,那自然是自己人无疑。
王夫人见王管家的神情,已然确定那人是东平王部下无疑,忙问道:“王爷他……他怎么样了?”
那人顿首捶胸,哭诉道:“王爷他……他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