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客厅的声音让我睁开了眼。
“小强么?我饿了,我们点外卖吧!”
没有回音·····!
“小强,在么?”
忽然觉得静的诡异!直到那张脸出现。我直接怀疑我是还没睡醒,或者烧糊涂了。
“是我,不用装睡了。”
这熟悉的声音和四年前一模一样。孩子你是没有过变声期吧?男的的变声期是多少岁来着?
我心里兵荒马乱,最怕的是这场铁马冰河缴械投降。
我是个奇怪的孩子,20岁才开始喜欢童话,16岁看《西游记》,14岁看《红楼梦》,12岁看《安娜卡列尼娜》。我比同龄人早熟,却又在该成熟的年级学会了不谙世事。
12岁我被自己会老会死,这个可怕的“事实”纠缠了好几年。我甚至想好了,死后骨灰要撒进哪个河!而那个时候,班上的女孩子,都还在玩着指甲贴,戴着五毛钱的塑料戒指在教室玩跳棋。
我是个怪物,总写很长很长的作文,总是在数学课上睡觉,数学却又还好。
我不和同学打交道,我在我的世界里和不属于我那个年纪的书本为伴,不参与集体活动,老是生病,没有朋友,只有弟弟。我想等弟弟长大,我就可以去环游世界,然后在某个角落死去,爸爸妈妈和弟弟都不知道,所以都不会伤心。
14岁时读了《简.爱》,我竟然发现了新的生命意义,也许活着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我开始想象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人他是懂我的。我会和他生活在一起,晨钟暮鼓,山水田园,他不用很帅,一定很温柔,他一定和我一样喜欢诗与远方,我们一起直到夕阳西下,容颜老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样的幻想,让我的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的呢?他是另一个“怪物”,一样的不和同学交流,一样的拒绝集体活动,一样的多病。只是他有朋友,而我没有。在公园遇到他的时候,他支着画架在画波斯菊,阳光,少年,波斯菊。我竟无聊到站在他的身后,看他画波斯菊。
我想是我太孤独了吧,弟弟被送去了寄宿学校,我的生活变得安静的可怕。
我站在他的身后,直到夕阳西下,我目送着他走远。第二天下午,我又在同一个地方遇到了他,他还是在画波斯菊,我坐在他身后的长椅上看《查拉图斯如是说》,直到夕阳西下,我再次目送他回家。这样整整过了一个月,直到波斯菊开始凋落。我的书换成了《诗经》。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正在长椅上小憩的我,被他吵醒。我微微的睁着眼,阳光透过树冠束束的洒下,在他的身上投着斑驳的影像。我的骨头有些软,慢慢的起身。
他很不礼貌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竟没有生气。还从他的眼睛里,好像看到了一个宇宙,星光熠熠。
他把我的书,递给我。我们互相笑了一下。在我看来,这就是自我介绍。然后,我们各自收拾东西,回家。
我们成了朋友,这好像来得很突然。他的朋友也变成了我的朋友,忽然之间,我多了好多朋友!一开始还总在夜晚偷笑,觉得自己好幸运。
我接过他手里的热水,我觉得我该去洗个澡,身上黏黏的。
好吧,虽然上面的那段是我跟同学描述的我的初恋。事实是,从一开始我就认识他,他跟李强是好兄弟。跟小姑一个小区,我为了认识他,我求小姑先介绍李强跟我认识。为了那个遇见,我在那个公园练了无数遍睡着的姿势。在我们打招呼之前,我就知道他喜欢的颜色,喜欢的冰淇淋口味,他的偶像。我对他好像一清二楚,可他对我一无所知。
年少的时候,我们总会莫名的为了某个人着迷。想知道他的一切,想用尽一切办法去靠近他,他的一个笑会让你的世界阳光灿烂,他不高兴,好像宇宙洪荒。可是,幻想中的人,一旦来到现实大多都只有别离。
如果一开始的遇见是一场预谋,那么我们的分开就是一场自卑作祟的阴谋。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我们再见的情景。我要变成亮瞎眼的绝世大美女,挽着帅气男友的胳膊,在大街上和他擦肩而过;或者我穿着笨重的棉袄,在第一场雪的那个公园,见到他陪着美丽的女友;其实想得最多的是,我穿着美美的裙子,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有多么想念他,向他炫耀有多少男生对我好,最后把他气得牙痒痒,再说,我还是忘不了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不等他回答就告诉他,我在开玩笑。
结果穿着三天没洗的睡衣,顶着油头,发着烧,感觉浑身汗臭,我们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站着的遇见了。这个画面,简直是做梦也想不到。
大概生病最能给人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我盘着腿,捧着杯子。静静的坐着,都懒得整理额头前杂乱的刘海。
没戴眼镜,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今天的地真脏,几天没扫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