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动漫多了,这种自我介绍的东西自然就会了。”赵景摸摸脑勺,解释道,“平时也没见过日本人,这一下有点激动了。哈哈。”
哈哈你妹啊!
林爽捂着脑袋,一脸无奈: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朋友呢?
好丢脸啊!
转眼去看茶子——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的样子……
“那个……”赵景发现茶子没有说话的意思,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你,有事吗?”
“啊?”坂本茶子浑身一惊,视线急忙移开,“没……”
“坂本她是特意来见你的。”林爽开口道,“以粉丝的身份。”回头看着茶子,后者连忙点头。
“粉……丝?”赵景眉头紧了紧,把目光投向林爽。
林爽抿了抿嘴唇:“我考虑过,也劝过,但她坚持要来见你。”
空气沉寂了很长时间,窗外不时有光芒闪过,那是疾驰而去的车喷射出的亮光。
“我们不说这个了吧!反正也不写了……”赵景先开口了,同时转过身,从一边的橱柜里拿出一个拥有绚烂封面的光盘,“这个游戏很有意思的,我们来玩吧!”
反正也不写了?
“啪!”香风吹过,手中拿着的光碟被甩飞出去。
“坂本!”林爽站起身,想去阻止茶子下一步的行为,可茶子只是撤会手,又坐了回去。
时间在那一刻好像停滞了,同样的灯光,却在三人的脸上反射出不同的颜色。
“是不是有点……失望?”
赵景将头扭到一边,眼神扑烁,像是已经知道正确答案的孩子,却执拗地歪着头不愿承认。
“不,是非常失望!”茶子眼神中透露出不解,“什么叫反正不写了?”
“林爽也和你说过了吧?我写不出东西的事。”赵景用力地抿嘴,像是要把上面的血色统统挤下去一样。
“说过了。”茶子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但那可能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赵景站起身,皱巴巴的衬衫散发出一股不好闻的味道,惹得茶子一阵蹙眉。
而这个动作自然被赵景捕捉到了。
“如果你是想劝我继续写作的话,那你可以走了。”赵景背对着茶子,把窗户合上,语气落寞,“这三年时间有无数的人劝过我,但都没有用,我的才能已经完全耗光了,不用再在我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是的!”茶子急切地站起,“才能这种东西,是不可能耗光的。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重新……”
“放屁!”从齿间用力地挤出两个字,腮帮子的肌肉紧绷着,
“一个一个,全都想让我写东西,可你们知道吗?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了啊!我心里的痛苦有谁知道?可以的话,我为什么不写了呢?我一本书赚那么多钱,下一本书以我的名气,不是会更多吗?
因为我写不出来书了啊!我明明是想要通过文字,去拯救别人的啊!这次才踏出一步,就发现自己的才能根本没办法支撑自己的梦想,那种绝望、恐惧,你们有人知道吗?我拯救了很多人?可,谁能来拯救我啊?”赵景皱着脸,眼睛红肿得可怕。
“莘野杏拯救了我,给了我继续生活的勇气和信心。就是因为他的描述,我才对这个世界重新产生希望。”茶子缓缓站起,白皙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红,身体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如果没有他,我很难想象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所以,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三年前拯救了我,在你需要别人的时候——至少有我在。”
赵景的身体其他机能骤然停止了,只有心脏还在胸膛砰砰跳着。
好久没有感受到的生命力,重新被自己感知,那种被光明笼罩的感觉——
“话倒说的蛮漂亮的。”赵景的眉毛低垂,眼神慢慢变得冰冷,“但拯救你的是莘野杏,和我赵景有什么关系?”
不是的……我要说的不是这些……
“我可是畅销书作家,你觉得自己在以什么身份在说话?还说我是什么样子,你不用镜子照照自己,你有资格这么说我么?”
“阿景!”旁边的林爽没想到赵景会这么说,“你……”
“林爽!”赵景反倒是瞪大眼睛,脸上的肉急剧地颤抖,“我跟你说过,不要再带人来了!他们只会逼我去写作,对他们来说,我到底是个人,还只是莘野杏这个写作工具?!”
不要,不要再说了!这些自己全都明白,只是自己那可敏感的心在作怪。
被光明笼罩,被别人努力的背影笼罩,有些人就会重重低下自己的头,把自己沉浸在阴影里: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会让自己显得很渺小啊!对现在的赵景来说,像茶子这样,努力去追寻自己梦想的女孩,在她面前,自己完全抬不起头啊!
“我没有这个意思!”茶子霍得一下站起,脸蛋涨得通红,“莘野杏你……”
“我不是莘野杏!”赵景猛地一下拍在桌子上,水杯被一下子轰倒在地,无色的液体喷溅得到处都是,“我是赵景,莘野杏不会再出现了。”
这些话,好像是在对自己说的一样,都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决心而显露的护盾。
明明受到了鼓舞,明明想表示感谢,可真正的意图却无法通过嘴唇吐出来,因为软弱,才没办法撕开自己结实的伪装吧,也是因为软弱,害怕被炙热的阳光刺痛,才想让自己完全蜷缩在厚实的护盾后面吧……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这个不算大的房间中响起,赵景不敢置信地保持着歪头的动作,脸颊慢慢变的红肿。
茶子挥出的手停滞在半空,摇摆起来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表情,而后渐渐地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你……”赵景想说点什么,视线一撇,瞳孔震惊地瞪大。
茶子的目光中没有怒气,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蕴含于其中。赵景只觉得自己好像与空气里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共鸣,心中的情感在这一刻化出体外,完全感受到了茶子眼神中的意味——那是被命名为希望的情绪。
“每一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生活的自由,如果是现实中太重的枷锁限制了你,我能够理解。但是,现在的你,有为让这个社会更加美好而做出贡献吗?能写出那样作品的你,就真的希望自己以后都是这样一幅样子吗?”
赵景张了张嘴,他想去反驳什么,可思绪运转千遍,他也只能承认茶子说的是对的: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和废人没什么区别——整日只知道看动漫、玩游戏,只知道嘻嘻哈哈却不做别的事情,任由时间从无意义的笑容中流走……这样子的自己,和预期的自己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想要身处绝境的人看了我的书后,能够重新获得走下去的勇气!”
那番豪言壮志还在耳边,可人却没有了继续的信心。到底是才能不够,还是自己堕落了?
答案很清楚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
“我不需要你可怜!”赵景伸出手,“我会成为什么样子是我自己的事,现在,请你出去!”
茶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的手稍微举起一点,好像是要挽回什么一样,但又很快地放了下去。
“我知道了。”声音如蝇,微不可察。
起身,凳脚摩擦而产生的刺耳声音扎入脑中,茶子推开门迈步走出,林爽皱眉去看赵景,却发现他脸上的愤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显然是假装出来的。
“哎!”微叹一口气,林爽知道,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去劝住茶子。至于赵景这边,需要他自己解决。
“等一下!”这么叫着,林爽紧跟着出了门。
房间内,就剩下了赵景,还有那从窗户外涌进来,孤独清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