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春和景明,宜祭祀祈福。
灵谷寺前人潮涌动,柳城大半的人都来上香祈愿。和风醉柳,新燕旎旎,一派春意融融。
只是这香客皆是男子和徐娘,竟没一个娇娥丽女。
原来几日前,城中出现了一个采花贼,这人白日里若看上了哪个美貌女子,夜里便悄悄潜入,迷晕其家人,再强迫姑娘相从。犯了案还要在房中留下一枝桃花,嚣张之至。
此贼来无影去无踪,官府也没有什么线索,只能全城戒严,加强巡逻。即便如此,前几日仍有一个姑娘受了祸害。
一时人心惶惶,女子都不敢再出门,深怕被桃花盗看见。
忽的香客人群里传来一声轻呼“朱家小姐的马车来了。”
顿时人人回头,尤其是男人们的眼睛一下子全都转了过去。
有人伸长脖子瞧,有人掂起了脚。人群里窃窃私语起来。
“现在桃花盗这么猖狂,朱小姐怎么能出来抛头露面?”
“唉,听说前几日她母亲生病,朱小姐日夜忧心,特来为母祈福的。”
“万一被桃花盗看见了岂不危险。”
“哈哈,还要你操心!朱家是什么人家,早请了华山明月双侠做保镖了。”
“就是那长刀破空、一剑动月的李氏兄妹么?”
“正是,有他们做保镖,还怕什么桃花盗!”
只见一辆华贵的马车慢慢行到了寺庙门口,赶车的年轻人跃下车来,将马系在树上。这男子二十来岁,剑眉星目,长身玉立,气质清华,正是明月双侠中的兄长李明空。
车旁一个少女背负长剑,脸若芙蓉,却是妹妹李月桐。
这兄妹二人自幼得名师教导,天分又高,乃是华山青年一辈中,杰出的人物。
李月桐侧身上前掀开车帘,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搭在李月桐臂上。
朱小姐走下马车,只见她身姿婀娜,行若扶柳,一身素衣,并无珠宝装饰,却头戴一顶纱帽,遮住了面容,想来还是对桃花盗心存恐惧。
虽然朱小姐遮住了脸,但在人群中缓缓走来,竟如闲庭照花,风姿楚楚。
熙攘地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道来,朱小姐婷婷行到大殿前,转身向众人微微一福,这才进得殿去。
殿前一个瘦长男子,摸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只听身旁一人嗤笑道:“这朱小姐又要出来,又要遮遮掩掩,当真无趣。”
瘦长男子心道:“你们懂什么,半遮半掩的才最有意趣,看这小娘儿细腰摆得,定然够劲得很。”他转目看去,只见刚刚说话的是一锦衣男子,头戴羊脂白玉发冠,指间一枚赤金镶猫眼石戒指,手持金缕扇,一身富贵逼人。连瘦长男子这种只劫色的采花盗看到,都忍不住手发痒,想顺手劫个财。
锦衣男子遥望大殿,感到他打量自己,不由又摇扇点评道:“此女矫揉做作,实为下乘。”说着微微一笑,伸扇在他肩头一拍,道:“兄台你说是么?”
瘦长男子点头称是,转身走了。旁边众人仍在小声议论桃花盗祸害少女的惨事,瘦长男子一整衣襟,心里大笑:“小美人儿,本盗爷今晚就来疼你了。”
是夜,朱小姐闺楼。
月上中天,夜深人静。
一众仆从睡得死死的,明月双侠睡得更死。
桃花盗头上插着一支桃花,一脚一个把房外被迷晕的明月双侠踹开,得意狞笑:“美人儿,哥哥来了。”
他大摇大摆走进小姐闺房,先摸出火折子点起了灯,要细看朱小姐容貌。
只见床榻上朱小姐犹在熟睡,峨眉不描而黛,樱唇不点而红,灯下真如海棠含苞,明珠无暇。伸手抚摸小姐面颊,只觉肌肤柔腻,吹弹可破,实是个绝色的佳人。
桃花盗心中一荡,便待掀开锦被一亲芳泽。那小姐猛地惊醒,翻身而起,连忙抓住锦被裹住自己,颤声喝道:“你是何人!”
桃花盗伸手去摸小姐,调笑道:“我自然是你桃花哥哥,来为小姐你分解寂寞了。”
小姐拼命后退,惊声大叫:“来人啦!快来人!”
桃花盗爬上床,笑嘻嘻去拉那床被子:“美人儿,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的。”
小姐拼命把被子往回拉,大叫道:“快出来!再不出来我脱衣服了!”
桃花盗一愣。
忽的两枚暗器疾射而至,直袭桃花盗后背,桃花盗急速闪身,噗噗两声,两枚三菱锥钉在了小姐的锦被上。小姐嗷的一声,跳起身来,右手一挥,已是雪亮长剑在手。
桃花盗心知有异,右手急甩,床上一股白烟腾起。这桃花盗之所以连连作案,未被抓获,除了因为他武功高强之外,便是因为他极善于迷药下毒。这时迷烟一放,当者立倒,桃花盗便待从房门逃走。哪知烟雾中明晃晃一剑直刺而来,他匆忙拔刀抵住,闪身后退。
只见朱小姐一手持剑挡在门口,跳脚大骂:“王风!你又打我!”
窗边传来一个清朗的笑声:“是吗?我还以为我打的是猪呢?”
桃花盗眼瞳收缩:“是你!”
只见窗下坐着一个男子,长眉入鬓,凤眼生光,挺鼻朱唇,嘴角含笑,一身金围玉绕,正是日间在灵谷寺和他说话的那个持扇男子。
桃花盗脑中一黑:“小贼!你换了我的迷烟?”边骂边缓缓后退,猛地转身向朱小姐挥刀急砍,朱小姐挺剑接住,剑光飞舞,刹那间便连刺三剑。
桃花盗汗流浃背,这女子用一口窄剑,剑法凶狠,迅疾如电,竟是难以招架,不出十招被刺中手腕,长刀当的一声落地。
那小姐当胸一脚把他踢翻在地,骂道:“也不睁开狗眼看清楚,这是谁家的地盘。”
桃花盗圆睁双眼,不敢置信自己在一个女子手下竟然走不过十招。
那小姐上前又是重重一脚踩在他胸口,一指自己道:“这里归我春家管,想要来作奸犯科,先踏过我春如意!”
桃花盗动弹不得,吐出一口血来。
王风提着麻绳走上前来:“牛皮吹完了么?刚刚不知是谁,睡得比猪还死。”
春如意脸上发烧:“我才没睡着。”
王风冷哼:“没睡着你让他摸?”
春如意大惊跳起:“什么?!我被这乌龟爪子摸了?”
王风扇子一展,遮住了嘴。
春如意大怒,提剑就刺:“你怎么让他摸我!”
王风挥扇闪避:“我怎知道你当真睡着了?”
眼见两人打作一团,桃花盗捂着胸口悄悄爬起,往门口窜去。猛地膝后一痛,不由自主往前扑倒,却是膝弯各中了一枚三棱锥。
王风道:“别打了,先把人绑起来吧。”
春如意长剑指着桃花盗胸腹,缓缓下划,恨恨道:“不,我要一刀阉了他。”
桃花盗惊呼一声,翻眼晕了过去。
桃花林中,一株树径十数人合抱,高耸入云的松树上,依着树枝,高高低低地用木板搭着几个平台。
春如意披散着头发躺在最高的平台上,赏着飘落的桃花,喝着香甜的米酒。温暖的阳光穿过松枝,照在她白玉一般的脸上,带着花香的清风吹起了她柔软的黑发,小鸟轻巧的在她身边跳跃啄食。
李月桐坐在她身边,拈着一块果脯:“怎样?你阉了桃花盗吗?”
春如意懒洋洋翻了个身,向下砸了块杏脯:“没有,王富贵不让。”
王风接住杏脯,笑道:“春如意姑娘,你若还想嫁的出去,还是收敛一点的好。”
春如意啐道:“我干嘛要嫁出去,男人不能入赘么?”
李明空正在小泥炉上转动着烤鸡,闻言呛了一下。
李月桐却鼓掌叫好,笑道:“就是,做甚要嫁人。还不如我们四人开帮立派,一辈子行侠仗义,岂不痛快。”
春如意翻身大笑:“好极,我要做帮主。”
李月桐:“那我是副帮主。”
李明空摇头:“管闲事累得很,不如开个酒楼,卖卖烤鸡。”
王风摇扇附和:“不错不错,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春如意往下探头,皱眉呲牙:“烤鸡有什么好!”
李明空不紧不慢往烤鸡上刷上特制调料,细嫩的鸡肉慢慢沁出蜜香:“是没什么好,一会鸡烤好了别管我要。”
春如意吞了吞口水:“那我们便叫烤鸡帮吧,一边行侠仗义一边卖烤鸡。”
其他三人同时嗤之以鼻。
李月桐拍了拍隔板:“我帮成立,这里自然是总舵了。”
如意点头。
李月桐一指四周如云如火的桃花,笑道:“此处落英缤纷,我帮便叫做桃花帮吧。”
如意嘟嘴:“不好!听起来像桃花盗的总舵。”
李明空耸肩:“我们总舵还在松树上呢,干脆叫松鼠帮好了。”
说着和王风相视大笑。
如意眼珠一转:“我们几个不如比一比,谁赢了就听谁的。”
李雨桐一跃下树,身姿曼妙,银铃般笑道:“来呀来呀,这回定要赢你。”
如意却不动,眨眼道:“比武伤了和气,不如比别的。”
王风一笑:“比什么?”
如意一指远处,这桃花林的东面有个深潭,既大且深,唤做潜龙潭。一侧靠着高耸的山壁,瀑布飞流直下,人称醉花瀑。醉花瀑后有个天然形成的深洞。夏天时,如意等人每每架船游潭,便会溜到洞中玩耍避暑。
这时,如意一指远处水汽升腾的深潭:“我们到潜龙潭,比谁能潜水潜得久。”
三人齐骂无耻。
如意水性极佳,李月桐也会水,李明空只会狗刨,王风是个旱鸭子。
如意笑道:“潜水比的是闭气功夫,哪里无耻了?”
李明空哼道:“不要,你会好好比吗?定会仗着水性在旁边捣乱。”
李月桐跑过去抱住王风胳膊:“我也不要。风哥是浪里白跳,跳下去就起不来了。”
如意笑嘻嘻道:“王风你别怕,你沉到潭底时,我会捞你上来的。”
王风呸道:“你还有脸说?小时候就是你拉住我脚,才害得我至今不会游泳。”
如意无耻道:“那次我不是拉你上来了么?小时候呛一次水,居然怕这么久?你是不是男人?”
这时,一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喊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如意一看,正是自家仆人来福,忙纵身下树,问道:“怎么了?”
来福急道:“小姐,老爷要和夫人合离,你快回家吧!”
如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那个妻管严的爹,老婆说一不敢说二的爹,要合离?
如意挖了挖耳朵:“来福,你逗我?”
来福急得直扯头发:“小姐是真的!家里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第一次写文,求意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