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副主任的办公室是个单间,空间要比赵主任那间小得多,班台也没那么大。史和平带着洪旗进去之后,就在他办工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陈副主任先问了问洪旗的情况,两只眼睛眯起来,看不到一点眼珠,显得城府很深。
他本名叫陈西林,在开发区工作的时间比赵振华还要久,年纪也要大几岁,但一直都是副职,为此常常闷闷不乐。为了升迁的事,他也走过不少门路,托过不少人情,但一直都没能如意。
“我们开发公司这两年的业务发展很快,基建这一块已经很稳定的,除了咱们开发区内的工程,在市里和省城也有业务,慢慢向外扩展,也在不断尝试新的业务领域。”陈西林笑咪咪地看着洪旗。“希望你能在这方面多做一些工作,把你在部里和京城的关系都连过来,帮助公司的业务能不断拓展。”
洪旗听着心中暗自不快:这些人真够直截了当的,一点都不拐弯抹角。我是来挂职的,不是给你们跑业务的。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给你们把部里和京城的关系都连上,凭什么啊?做生意还有个你来我往,商品交换,你们总不能什么条件都不给,就让我给你们白忙活吧。
洪旗虽然年轻,毕竟也是大机关出来的,他面对副职领导从心里就没那么紧张,所以,脑子里十分清楚。
“既然领导安排我在开发公司的岗位,那我一定努力,为公司的发展尽一份力。此前赵主任也讲过,希望我能在大宗物资调剂方面出点力。我自己就是做物资调剂工作的,处里的领导,司里的领导,不敢说都有面子吧,总归还是说得上话。赊着这张脸,怎么也能要出点物资来。不过,现在已经讲市场经济了,有些事情光靠赊着人情是做不来的,需要做一些公关的铺垫,这一点还希望领导上给予支持。”
陈西林似笑非笑,指指史和平:“这方面你们谈吧,史主任是咱们管委会的大管家,他会处理的。”陈西林把球传给了史和平,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史和平就对洪旗说:“业务公关方面公司有销售费用的,回头我详细给你介绍。”他又转向陈西林。“还是让洪旗同志先熟悉熟悉开发公司的业务,工作慢慢来。”
陈西林说:“那就先安排地方办公。”
史和平问:“您看怎么安排?总经理助理的工作也很重要的。”
陈西林看了史和平一眼,问:“赵主任有什么意见?”
“赵主任讲,由您安排。”
“那就在行政部旁边吧,那里不是还有一间办公室吗?你就看着安排吧。”
史和平点头答应:“好,我这就让人把那里清理出来,行政部堆了许多杂物在里面。”
陈西林又对洪旗说:“那就先这样,工作上尽快熟悉起来,有什么问题就找史主任,直接找我也行,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从陈西林那里出来,洪旗感觉有些疲倦。
史和平见他脸色不好,就让他回宿舍休息;“你再睡一觉才能完全缓过来,先回去睡一觉,下午两点半才上班,好好休息。”
夏燕正在卫生间里洗衣服,听到洪旗关门的声音就探出头来问:“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啊?领导都说什么了?”
洪旗蔫头耷脑地走到床边,倒头躺下,说:“什么都没说,被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夏燕赶紧过去,坐在床沿上,摸摸他的头,安慰他说:“被领导骂几句还不是很正常嘛,当下属的都免不了的,别太往心里去。”
夏燕俯身亲亲他的额头,问:“工作给你安排了吗?”
“让我现在开发公司当总经理助理,也不知道都有什么具体工作。听领导的意思,还是让我先去部里搞物资。干脆,我明天就提回京,搞物资总不能靠打电话吧?他们想得好简单,就好像我跟部里一张口,部里就得把物资给送过来,哪有那么简单?我要有那本事,还受他们的窝囊气?”
洪旗心里憋着一股火气,说话的声调都提高了。
夏燕赶紧把食指贴到他嘴上:“嘘——你刚到这边,不能乱讲话,要提防隔墙有耳。”她倒了一杯茶给洪旗,继续劝解道:“别那么受不得委屈,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别人屋檐下,就要放低身段,这个还要我劝你啊,你可是部里来的,见过大场面的,何必计较呢。”
洪旗起来喝了几口茶,感觉舒服了一些:“我就是跟你抱怨几句,在外面就不会这样了。”
“这就对了。”夏燕侧身挨着他坐下,双手抱着他肩膀轻轻摇晃着。“其实应该恭喜你,总经理助理可是最接近公司高层的职位,等熟悉了以后,公司很多核心情况你就都掌握了。”
洪旗扭头看着夏燕:“我宁愿给你当助理,给别人当助理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挂个虚名。”
他叹了口气:“我头上顶的全是虚名,物资部实权部门的干部是虚名,现在又加了一个总助的虚名。”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其实跟夏燕的关系也是一个虚名,名不正言不顺,于是便低头不语。
夏燕将两条腿抬起来,放到洪旗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说:“有虚名也不错啊,别人想要还没地方要呢。要是你们开发公司招聘总助,报名的人还不排长队?你啊,就是一直一帆风顺的,受了一点点挫折就受不了。”她凑近洪旗的脸,两个人面对面贴得很近。“想想我们共同的将来,这点小挫折、小委屈算什么?这一切就算是为了我,好吗?”
洪旗呼吸到夏燕身上散发的幽香,心里早就软化,他忘情地抱紧她,低声说:“好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先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说着,洪旗把嘴凑上去,想要吻她,却被她用手堵住嘴,一跃从他怀里跳出去,笑着说:“你还是满嘴酒气呢,才不要跟你亲热呢。”
洪旗抓住她的手不放,说:“那你今天留下吧,我觉得自己徐亚奥人照顾。”
夏燕站在他面前,低头俯看他那张仍然充满倦容的脸,温柔地说:“今天下午我要去接一批货,明天再过来照顾你好不好?”
洪旗摇摇头:“我还没完全恢复,今天没人照顾可不行,你办完了事再过来。”
夏燕在他头上打陪一下:“你昨天醉了一宿都没事,今天要设么照顾。”说完,他低头在洪旗嘴上轻轻亲了一下,说:“今天真的不行,下午可能办不完。你乖乖的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保证明天一定过来。”
洪旗点点头,一副很勉强的样子,随口问道:“什么货这么重要,还要你亲自接?”
夏燕说道:“有人转手一批寻呼机,价钱很不错,我跟一个朋友打算接过来。”她一面说着,像是开玩笑地问道:“怎么样啊,洪总,开发公司是大公司,要不要买一批啊?”
洪旗听了忽然灵机一动:“对啊,既然我是总助了,这也算是商机啊,我要不要跟老总问问?万一可以呢。”
夏燕见他认真起来,就笑起来:“好啊,那你就问问。这批货是朋友从海关查扣的私货里搞来的,价格很低,如果能按照市价出手的话,差不多能赚一倍。”
“这么多?不知道好不好卖?”
“当然好卖了,现在寻呼机很流行的,联系起来方便的很。我有一个老乡,自己开了一个寻呼台,光卖寻呼机就赚了上千万,每月还可以坐收服务费,生意好得不得了。可惜,搞寻呼台要很多审批手续,我搞不掂,只能看着人家赚钱。这次就是想把一部分货转给他,虽然赚不了那么多,毕竟比较安全,他也不会赖账。”
洪旗忽然盯着夏燕问:“他(她)是男的还是女的?人怎么样?”
夏燕立刻会意了,故意说道:“当然是男的啊,人嘛,还可以,我们是老乡,很熟的。”
洪旗过去一把抱住夏燕:“他多大?对你有没有意思?”
夏燕勾着他脖子,笑着说:“这就吃醋了?放心,为我才看不上他们,我有自己的白马王子。”说完,给了他一个柔柔的香吻。
“好啦,松开我,我还要把衣服帮你洗出来。”
“不,我抱着你就不想松开。”洪旗的手开始在她身上乱摸起来。
“讨厌啊,大白天的像什么话,有人来怎么办?”夏燕嘴上这么说,却并没有十分推阻,也不去阻拦他的手触碰敏感部位。
“我刚到这里,谁都不认识,哪有什么人来?”他急切地亲吻她的脖子,让她更加难以抵御,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倾仰,将前胸袒露在他面前。
“不要,你还没恢复呢,伤身体的。”
“我不管,死都愿意。”
洪旗连抱带推,把夏燕推到床边,轻轻把她按倒,自己正想过去拉上窗帘,忽然有人笃笃笃地敲门。
他赶紧停下来,侧耳听了听,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武强。”
夏燕赶紧从床上起来,匆忙整理着头发和裙子,又俯身把床单拉拉整齐,这才示意洪旗去开门。
洪旗打开门,武强笑着问道:“你怎么样?没事了吧?”
洪旗把武强让进来,说:“这会好多了,早晨醒的时候感觉头都要炸了。”
武强看到夏燕在屋里,先楞了一下,赶紧点头打招呼,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昨天在组织部送他们上车的时候,夏燕见过武强,洪旗也做了介绍,所以,夏燕很礼貌地向武强微笑了一下。
“我就是来看看洪旗怎么样了,是不是打搅你们了?我一会再过来吧。”武强满怀歉意。
夏燕说:“没有,我听说他喝醉了,就赶过来看看,他没事了,我正要回去呢。”
她转向洪旗,说:“你们聊吧,我回去了。那些衣服已经洗好而来,你自己再清洗一遍,晾上就好了。今天不要吃油腻的东西,记得吗?我走了。”
洪旗连声答应,说:“那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你跟武老师说话吧,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好,那你路上慢点开车。”
把夏燕送走,武强对洪旗说:“姑娘不错,对你多好啊,这么远还跑来照顾你,不是普通朋友吧?”
洪旗笑笑,问道:“你上午工作怎么样?”
武强摇摇头:“还能怎么样?说是局级单位,实际上就是个大乡镇,人的素质不行。在这种地方干三年,估计我会退化。”他看看洪旗,问:“你上前面去了吗?”
“去过了,让我先到开发公司干,心里也有落差,先干着吧。”
武强搓搓手:“也只能这样,在人屋檐下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走吧,先去食堂吃饭吧。”
洪旗摇摇头:“不想吃,胃里还不舒服。我等会再睡一觉,晚上再一起吃吧。”
武强起身说道:“行,那我先去吃,你休息吧。”
武强一走,屋里只剩下洪旗一个人,他有些落寞地往床上一躺,想着刚才夏燕说的话愿意,琢磨着要怎么跟领导们提一下寻呼机的事,这里面肯定有商机,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把商机抓住。想着想着就合上了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