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世砚坐在林月仪的床边,足足一夜。
林逸帆到底年幼,哭累了抱着李牧的脖子就睡了,李牧把他安顿好了,去看了李瑶,李瑶身上也都是伤痕,不过到底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比林月仪皮实多了,还能清醒的与李牧说上一些话。
李牧见她伤口包扎得都还好,与她说了几句话,便离开去找郭旭了。
次日,林月仪终是醒了,入眼的就是岳世砚的脸,那双眼睛中还带着阴霾,眼下一片乌青,眼中满是血丝。
“世砚哥……”林月仪轻唤出声。
岳世砚正看着她出神,听了这喊声回过神来,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没事……”林月仪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
岳世砚把脸凑过去,按住了她的手说道,“别乱动,仔细扯到了伤口。”
“没事的。”林月仪摇摇头,她现在没有觉得像昨日那般难受了,许是药中带着些镇痛的效果吧。
岳世砚的手落在她的脸上,细细的摩挲着,口唇张了半日,终是说道,“对不住,我该亲自去的。”
林月仪摇摇头,这幅度很小,她慢慢说道,“军令如山,我懂的。”
岳世砚从未像如今这般,想要抛掉自己那军人的身份。
军令如山。
军令如山啊……
“大帅命你镇守奉天,你怎得跑来了?”林月仪回过神来,小手拉住他的手说道,“快些回去罢,若因我误了事,殃及到奉天城中百姓,我是万死也难辞其咎的。”
岳世砚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说道,“为着保护他们,爷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要这杆枪做什么使?”
林月仪低低的咳嗽了两声,手上用了些力气,她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世砚哥……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你的责任,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真的不打紧的。”
岳世砚深深地看着她,抿紧了嘴唇。
他怎么能离开?
现在的她像是那随时都会跌落的瓷娃娃,他恨不得时时刻刻看守着她!又如何能舍得走?
半个钟头后,岳世砚从林月仪的房中出来,黑着一张脸吼了一句,“回奉天!”
李牧和郭旭都是一愣,却是没敢多说一个字,立即留下了一小队人看护着林家,其他人重新坐上来时的卡车离开了。
林月仪听着外头的动静,轻叹了一口气。
她又怎会不想他陪着自己?
只是……岳大帅既是不在奉天,那里便不能没有了主事的人,就像她与岳世砚说的那般,万一奉天城出了差池,她如何能心安?
王瑾儿端着水盆进来,服侍着林月仪洗漱了,然后才说道,“三小姐,奴婢是老宅的丫头,贱名王瑾儿,您早饭想用些什么?”
林月仪摇了摇头,问道,“李瑶、落落还有秦润生怎么样了?”
王瑾儿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昨儿您被二爷的人带回来,便立时看医涂药,那两位姐姐比您伤的轻一些,奴婢不在跟前儿伺候是以知晓的不甚清楚,三小姐若是想知道,奴婢待会儿去问一问。”
林月仪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秦润生呢?就是与我们一道的那个男子。”
“男子?”王瑾儿一愣,仔细思考了半晌,却是摇头,“没有受伤的男子啊。”
林月仪的心狠狠地往下一坠,有些急切的说道,“就是那个左肩上受了伤的,二十多岁,有点儿黑!”
王瑾儿见她激动,立即安抚道,“三小姐莫急,许是昨儿夜黑奴婢没瞧清楚,您躺着别挪动,奴婢这就去打听打听,说不准是伤势棘手直接送去了医院的。”
林月仪连连点头,只觉着手心里尽是冷汗,“快去,你快去!”
王瑾儿赶忙跑了出去,只是这问了一圈儿,就连林君初的手下都只是摇头。
他们当时隔着窗子见到林月仪跳车,便想也不想的跟着跳了下去,救下了林月仪和李瑶落落,还有两个孩子,又一路飞奔到青州老宅,实在是……也没看到秦润生啊!
没问出结果来,王瑾儿也不敢回去,生怕说出那“没瞧见”之后林月仪太过激动,把伤口再扯坏了。
这时候,落落却是扶着墙慢慢走了出来,看着林月仪的背影问道,“小姐呢?”
王瑾儿吓了一跳,回过头瞧见了落落,她低呼一声赶紧跑过去扶住她,连声说道,“好姐姐,您现在可不能下床的,这伤口若是裂开了又要平白遭许多罪!”
“我得去见小姐。”落落脸色苍白,她只披了件外衣,这会儿已经冷的有些发抖了,却是死死地扶着墙,半分都没有往回挪。
王瑾儿无法,只得说,“姐姐您等着,我去给您拿一件棉衣来,您这般去到三小姐那儿,就是伤口无事也要冻坏了的!”说着,她赶忙跑进屋去,拿了一件厚实的棉衣把落落裹住了,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去到林月仪的房中。
听到脚步声,林月仪也没扭头去看,只追问道,“可打听到了?秦润生怎么样了?”
落落眼中泪水涌出,她走到林月仪的床前,跪坐在脚凳上说道,“小姐,润生死了……”
“落落?”林月仪先是一惊,下意识的说道,“你伤的不轻怎得便下了床?”而后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一时间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你……你刚刚说什么?”
落落伏在床边,泪水长流,“小姐,润生死了……他为了护着我,中了好几枪……然后把我扔下了车……他却……却……”
落落说不下去了,只埋着头嘤嘤哭泣。
林月仪呆愣住了,他……秦润生,也不过二十来岁啊……在火车上的时候还向她说过,回到奉天了便要向她提亲,求娶落落的……怎么就……怎么就死了啊……
林月仪无声的落着泪,她紧紧地握住落落的手,无声的安慰着她。
王瑾儿站在一旁,见他们这般难受,最终只得说,“好姐姐,你莫要难受了,身上还有伤呢,如何能这般折腾自己?便是……秦先生知晓了,也不安啊。”
这话好歹是起了些作用,落落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却是说道,“小姐,待到奉天了,您给奴婢操办,奴婢既生未能嫁给他,如今人虽是没了……奴婢仍旧想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