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教书总是让林月仪觉得有几分哭笑不得,若是之前觉得受表叔荫庇才得以相安无事,现下这般总是被人敬畏着,却是让林月仪觉得格外不习惯了。
面对学生时,她总是更喜欢互相之间平等对话的,古语有三人为师学高不息,今也有言论道世人生而平等,自是不当以固守的师生礼教作为严格遵守尊卑的标准。
然而,林月仪是这般想着的,却并不能代表着所有的学生都是如此想。
面对着林月仪,一来自是因为她是老师,而这里恰巧又是军校,最最纪律严明的地方,对老师、上级的无条件无理由遵从,已经成为了他们人生中不可磨灭的本能。
而第二点,自是因为她身后的岳少帅了。
林月仪有时候甚至在猜测,这些孩子们是不是盼着在她跟前儿得到赞许,好能间接的接触到岳世砚?
转眼间,林月仪在讲武堂代课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这一日正是周末,林月仪闲在家中,倒是难得的多睡了一个钟头。
她的小院儿里一片寂静,连个声音都不曾发出来,林月仪迷糊着从床上坐起,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起晚了。
这无人来喊她起身,不必想都知道是谁吩咐下来的,她伸了个懒腰,扬声喊道,“落落——”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落落和李瑶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落落笑着与她道,“小姐倒是也没多睡,四爷昨晚便吩咐了下来,说是今日一概不许扰了小姐睡眠的,却是不想您倒是只多睡了这么一会子时候。”
林月仪打了个哈欠,洗了脸之后才说道,“习惯了早起,自是睡不了许多时候的,不然这儿日贪了睡,待到上班时候便又要难受起来了的。”
落落笑着点头,只道,“小姐可要用早饭了?”
林月仪点了点头,“吃吧,逸帆呢?”
落落放下手中的巾帕,去挑了衣服来伺候着林月仪穿戴,一边才说道,“小少爷一早便去了岳夫人那边,想来早饭是用过了的。”
林月仪对着镜子慢慢梳着头发,闻言不禁赧然羞红了脸,低语道,“我便是最懒散的那一个了,日后你可不许再听那厮的了,睡到这个时候像什么话?”
落落但笑不语,拿了几根簪子出来让林月仪挑。
林月仪看了好一会儿,却是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拿根发带出来便是了,戴着倒觉得累得慌了。”
李瑶笑着在一边插嘴道,“小姐倒也不必恼,今早夫人还派了玉清姐姐过来呢,说小姐累了一周了,决不许吵闹了扰了您呢,是以这院中洒扫都不曾干活呢。”
林月仪这脸上却是愈发的红了起来,无奈轻叹一声说道,“伯母如此安排是伯母体恤我,我却是不能过分了的,哪里有客居于此却睡到日上三竿的道理?”
听了她这话,两个人倒是都慢慢垂下头去不言语了,这话自是有道理的,只是她们二人眼瞧着林月仪回来后那瘦弱的模样也着实是心疼的,是以接到了家中二位主子的话便连想都没有多想的,立即便照着办了。却是忘记了林月仪不当如此的。
若说李瑶如此听话倒是有情可原,落落现下却是懊恼极了的,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儿才是。
林月仪见他们二人这般,心下到底不忍,便侧过头低声道,“别这般了,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怪也怪不得你们……只是日后你们也要醒着神才是,若是我犯了错你们便要提醒我才好,这般无礼之举可不好再有了的。”
“是。”
落落和李瑶立即应了下来,回过了神来才敢继续做起别的事情来。
林月仪收拾妥当,匆匆用了点儿早饭,便去到岳夫人的院中请安。
虽说岳家并非是老旧人家,只是林月仪以为,给长辈请安本就是应当的,不在于时代变迁抑或是如何,孝礼不可废,此乃其一,再来也是因着她着实是有些依赖着岳夫人的,总喜欢在她跟前儿,在岳夫人处总是会让她觉得自己如在母亲跟前儿一般。
话说起来,林家三兄妹便是也只有林月仪一个是极度缺乏父母亲的宠爱的了,幼时在青州,与祖父母一起生活,到上海滩后不过二三年,父母便接连去世。说起那段时日,许是林月仪一生中最晦暗的一段时光了吧。
岳夫人听得玉清进来说林月仪来了便是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孩子真是,累了这般久怎得就不知多睡一会儿?快让她进来,去拿点心来,要牛乳酥和芙蓉酪,这会儿必是吃了早饭的,便再添两样水果,茶要清淡的,月仪不爱浓茶的。”
玉清连连应下来,笑着道,“夫人放心,吃食都是日日备着的,奴婢这便去拿来,您且等一等,奴婢请林小姐进来。”
岳夫人连连点头,见着玉清出去了,才笑着刮了下林逸帆的鼻梁说道,“瞧瞧,你妈妈来了呢。”
林逸帆笑眯眯的点头,却是又皱起了眉说道,“祖母,我很担心妈妈呢,她最近瘦了好多,我听落姑姑说,妈妈每到夜半方才睡下的。”
岳夫人皱眉轻叹一声,继而一笑,拉过林逸帆的小胳膊,凑到他嘴边低声说着什么。
林逸帆一脸认真的听着,听到最后便是展颜一笑,连连点头说道,“祖母放心,我晓得了!”
林月仪进来的时候正听见这后半句,便笑着问道,“晓得什么了?”
林逸帆一愣,大眼睛乌碌碌的一转,无助的看向岳夫人。
他是从不会说谎的,自小便是如此,是以这林月仪一问起来,他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去说了的。
岳夫人朝林月仪招着手,笑着说道,“这你可莫问,是我与逸帆的秘密呢。”岳夫人自是不会当着孩子的面儿说瞎话,不然可不是要教坏了孩子?是以她便如此说了,按着林月仪的性子,自是也不会再去追问,只要过了这一茬,平日里事情诸多,哪里还顾得上、想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