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落落服侍着乔兮玦换了衣,众人才知道她身上这伤到底有多重。
最重的伤是在小腹,被刺刀贯穿的血洞,用纱布裹了很厚的一层,走动间还会渗出血来。另一道是在背后,从左肩到右边侧腰的一道刀伤,伤口最深处足可见骨。肩胛处还有个吓人的枪伤,不过不在要害,比起那两道血淋淋的伤口反倒让人不觉得有什么了。另外还有不计其数的淤青擦伤,几乎遍布在乔兮玦的每一寸皮肤。
毫不夸张的说,乔兮玦这一身伤,比林月仪之前二十余年所有大大小小加在起来受过的伤还要严重数倍。
林月仪只觉着自己眼前是一片血红,身子摇晃了好几下,最终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小姐!您小心些!”落落和李瑶此刻都顾不上林月仪了,落落出声提醒了一句后抽空回头看了眼林月仪,见她没什么差池便继续给乔兮玦解着身上的纱布绷带。
林月仪想说点儿什么,但却始终没能说出口来,她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呆滞,实难想象乔兮玦竟然是顶着这么一身伤从奉天坐车到了上海。林月仪现在心中所想,也只有一件事了——
比起林君初,岳世砚实在是太过体贴了的。
紧跟着她便想到了另一件事——去找霍卿宜。
“你、你们先帮乔小姐换衣,我去叫大嫂过来。”林月仪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在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想要找霍卿宜,或许在她心中,霍卿宜的能耐,可比林君励林君初都还要大。在林月仪的眼中心中,似乎就没有霍卿宜不能做到的事情。但林君励和林君初却是不行的,比如掌家,换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来,都会把这个家闹得一团乱麻。
林月仪是打心眼里尊重霍卿宜的,长嫂如母,说得便是这般了。
“等一等。”乔兮玦突然开了口,她的声音是极其虚弱的,听得林月仪心窝处又是狠狠地往下落了三分。
“怎、怎么了?”林月仪刚刚强自站起身来,此刻她看着乔兮玦,只觉得心口都是闷闷的疼。
乔兮玦深吸了口气,抬起没有伤到的右手,指了指墙角的那一堆衣服,缓慢的说道,“在我里衣的夹层里,有个地图……林老师,你可以帮我保存一段时间吗?”
说罢,她直直的看着林月仪的眼睛,眸子里一片清澈,完全信赖的模样。
林月仪呆愣了片刻,疑惑道,“为什么是我?”
难道不应该是林君初?毕竟自家二哥刚刚救了她的性命啊。
难道还不足以信任?
“我这辈子,能相信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一个你,你可愿帮我?”乔兮玦看着林月仪问道。
“好。”林月仪点头,她不忍心她继续说话,便劝道,“我帮你保管好,等到你伤势痊愈了再交给你……此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的。”
乔兮玦轻咳了两声,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而后说道,“多谢。”
林月仪走到那一堆染了血的衣服前边,蹲下来翻检出乔兮玦的里衣,挑开那棉线,把一张半面染了鲜血的羊皮纸地图取了出来。
“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乔兮玦看着她说道。
林月仪拿手帕包好了地图,紧攥在手心里站起来冲她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说完,她看了看落落和李瑶,皱着眉毛说,“你们两个……如果要命的话,就别吐露出一个字。”
落落立即回答道,“小姐放心,奴婢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李瑶也是连连附和。
林月仪对乔兮玦说道,“乔小姐可以放心,她们都是我身边最放心的人,绝不会把这事情捅出去的。”
乔兮玦点了点头,她已经很难说出多余的话了,只能目送着林月仪离开。
林月仪的脸色也不大好,她快步往自己的院子里走着,手里死死地攥着那块叠成小块、藏在手帕里的羊皮纸地图。
她不知道这上边画的乱七八糟的到底是什么,只是能让乔兮玦这么认真的托付,想来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林月仪能做的,只是尽快把这个有些烫手的东西缩进自己房中的保险箱里。除了那里,她也不知道还有哪儿是安全的。
“小月儿!”
身前突然出现个人影,林月仪吓得险些叫出来,事实上,她也的确叫出声来了。
岳世砚一脸错愕的看着她,赶紧抬手给她拍着背,嘴里低声哄着,“好了好了……没事是我……别怕别怕……”
林月仪皱着眉毛瞪他:“你怎么突然跑出来!险些吓死我!”说着话,她下意识的把手又攥紧了些。
岳世砚有些无辜的看着她说,“我喊了你好一会儿了,你一直低着头走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月仪蹙着眉,把手往身后缩了缩,然后问道,“你有事情?”
岳世砚一愣,看着她道,“你这是怎么了?突然间这么不待见我?”
林月仪一噎,抬手推开他继续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乔小姐伤的太重了,我着急回去给她拿衣服呢,可是没时间理你的呢。”
岳世砚这次倒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双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月仪快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紧跟着便关上了卧房的门,几乎是小跑着去到柜子后的保险箱前,飞快的打开来,才把地图给放了进去。
她正要关门却又觉得不妥当,便索性拿出了一个戒指盒来,把戒指和下头的丝绒布给抖出来后,才又把那地图给叠好塞了进去,再用丝绒布把它牢牢地给裹住盖好,最后把戒指放了进去。
瞧着没什么太大差别的,林月仪总算是松了口气,把这个盒子放到了保险箱最里面的位子,才关好了那扇小小的门。
这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岳世砚竟然这般听话,竟是真的没有跟过来。
按照林月仪对他的了解,这真的是不可能的。
林月仪的脸色白了三分,皱着眉毛想了半晌,看着紧闭的房门,她一时间竟然有点儿不敢出去了。
她很怕看到门外有岳世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