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妙一行离开东坡亭后,六天的路程便到达了北海。
借宿在村头的一个渔夫家中,安置好了玄悔大师后,三人买了些纸钱香蜡,便直接来到海边。
北海银沙,果然名不虚传,在阳光的照射下,洁白、细腻的沙滩会泛出银光,与广袤的大海不断重叠,再与蔚蓝的天空遥相呼应,不由得让人目眩神迷,似乎心胸顿时都开阔了许多。
此时,三人寻到一处海崖,高约十几丈,站在最顶端,各色美景,尽收眼中。
陆妙小心翼翼取出南逍子的骨灰,看着一眼难以穷极的大海,高声道:“老头,你自由啦,这辈子!谁也不能将你再困住,你且与你的师兄弟们,一起快活下去吧……”
说罢,将骨灰盒一扬,白色的骨灰借助海风,犹如一阵白烟,在空中旋一圈后,跟随海风往茫茫大海里面飘去,最后终于消失在天际之间。
陆妙眼圈微红,怔怔望着,直到骨灰随着海风没了踪迹,才直直的跪了下去,朝着那个方向磕起头来。
陆佳经跟着跪在陆妙身后,将香烛点燃,举在手中。
申恨水站在最后面,见到陆妙磕头,右手一扬,黄灿灿的纸钱漫天飞舞,口中道:“尘归尘,土归土,生者奋然,死者安息……”
在夕阳之下,这个场景宛如一幅水墨画,让人凝重、叹息、记忆深刻。
天色渐晚,三人礼毕之后,又眺望了一番海景,才下了海崖,正打算回到渔村。
刚刚走出十几步,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海滩响起:“妙哥哥……”
陆妙初次听见以为是幻觉,直到第二声响起,陆佳经拉着陆妙的衣角,朝海边指了指。
陆妙抬头望去,只见夕阳下,赵姿双手背在身后,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她赤脚站在海边,海潮涌动,仿佛海浪也贪恋起那双美足,忍不住一次次奋力往前冲涌着,只为能亲吻到她的脚踝。
竹梅二老驻足在远处,面朝大海指指点点,似乎也被这边壮丽的海景吸引。
陆妙又惊又喜,回头望了申恨水与陆佳经一眼,只见他俩相视一笑,微微点头,继续往里面走去,给陆妙留足单独空间。
陆妙快速跑了过去,直到赵姿的面前,才停了下来,只是直直的望着她。
前世陆妙便是孑然一身,直到事业有成之后,却又游走在灯红酒绿之间,见多了交易、背叛、妥协、变质……
在感情方面,反倒没有了需求。
又或者是运气太差,始终没遇见那个女子,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就像闻到白衬衣上散发的肥皂清香,似乎勾起了什么,一伸手,却又抓了个空,那里好像有过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
曾经有个朋友失恋喝醉了,抬头就问道:“你这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没有,真的没有!
陆妙端着酒杯想了很久,最后颓然的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除却为了自己,没有谁,能激起心中那潭死水,一丝涟漪。
不想,这一世,紧紧一个照面,便甘心为她硬挨一招降龙十八掌。
或者,这就是缘分。
陆妙初尝两情相悦,甘之如饴,顿时觉得心中多了一个人,犹如被一根看不见的红线系住。
那份牵挂,如影随形,刻骨铭心。
赵姿见陆妙没有说话,眼都不肯多眨一下,只顾这般的看着自己,顿时脸颊一红。
那色彩比之天际上,夕阳照映的火烧云,还要红上一分。
陆妙伸出手来,悄然放在赵姿脸颊边。
赵姿微微一倾,将脸颊放入陆妙手掌之中。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亲密接触,一直没有说话,在海风中,衣襟猎猎作响,一个眼神的交汇,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我要走了……”赵姿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爹的义兄还会逼迫你么?”
“不会了,我爹已经打定主意,灭掉那只白眼狼,我回去便是帮他。”
“那就好,我家中也有些事需要处理。”
“如果我想见你了,怎么办?”赵姿眨了眨眼,毫不拖泥带水的问道。
“听说临安城的西湖,美景如画,旁边的丰乐楼,东坡肉乃是一绝。不若我们处理完各自手中的闲事,一年后去那里尝尝东坡肉?”
“好啊,你说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似乎知道分别就在眼前,不肯再去想那其他的纷乱,只是静心享受此时短暂的温存。
天色愈发暗了起来,海面上陡然出现一艘海船,足有三层,灯火通明。
“小主人,我们该走了,接我们的船到了。”竹棋翁在远处轻轻说道,声音不大,却没被呼呼作响的海风搅乱,清晰的传入两人耳中。
“我要走了……”赵姿仰头望着陆妙,眼中微微有些泛红。
“嗯,明年今日,西子湖畔……”
“不见不散!!”
赵姿依依不舍走了几步,继而又掉头,跑了回来,从怀中摸出一根铜制圆筒,塞给陆妙。
“这是什么?”陆妙握住略带体温的圆筒,不解的问道。
赵姿见陆妙手指不断摩挲着圆筒,那上面还残留她的体香与温度。
不由得脸颊又是一红,恶狠狠道:“暴雨梨花针!给你防身,我没在的时候,不许你再逞能喔!”
陆妙知道她是在说挡那一掌的事,微微一笑,将圆筒放在鼻下,轻轻一嗅,只觉一阵清香入鼻。
道:“怎么香的暗器,我怕我舍不得用……”
赵姿只觉得脸颊一阵滚烫,耳根都已羞红,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掩面往竹梅二老那边跑去。
在夜色中,陆妙一直等到他们上了大船,大海船又消失之后,依旧矗立在海边,远远眺望不止。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听陆佳经道:“少主,天色不早了,我们快点回去吧,省得玄悔大师担心。”
此时夜色正浓,他似乎也没注意到陆妙手中的圆筒。
陆妙点点头,不露痕迹的将圆筒揣入胸前,这才转身道:“走,我们去把那些乱七八糟,糟心的事,处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