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瑾看着那块绿头牌,胸臆中一时情愫翻滚,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了,只好轻声道:“如此,臣妾便多谢娘娘的恩典了。”
“好了,她们也该来请安了,你先去前厅等着,本宫随后就到。”佟佳皇贵妃将那小盘子仍旧递给长歌,依旧是满脸慈爱,好像真的是一个姐姐对待妹妹似的。
只是当初瑾起身行礼,转身欲走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佟佳皇贵妃淡淡的声音,“妹妹,你竟然如此跟姐姐心意相通,就连姐姐未出阁时候喜欢的小吃都知道……这份心意,当真是难得……”
因着佟佳皇贵妃的声音不大,初瑾虽然听到了几句话,但也不大真切,现在便转身看向她:“姐姐说什么?”
“没,没什么。”佟佳皇贵妃忙笑笑,轻声道:“快去前面吧,晚了就不好了。”
初瑾微笑答应着,转身的那一瞬,却只觉得背后有两道冷芒盯着我的后背,让她悚然,只是,她却仍然挺直身子,若无其事地盈盈走了出去。
请安的时候众人见初瑾从后庭中出来已经大为惊诧,更别说是接下来佟佳皇贵妃亲自安排她今夜侍寝的事情了,更是让着众人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为了显得郑重,佟佳皇贵妃特意赐浴海棠池,这一份的荣耀,又是佟佳皇贵妃亲赏的,六宫中人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海棠池一浴当然显赫非常,但初瑾的心思也全不在这上面,所以只是进去,按照步骤,由着宫女们给她洗浴身体便是了。
在温泉水氤氲的水汽中,初瑾的面容却是凝滞如冰的,刚才佟佳皇贵妃说的那句话不断在她耳边重复,“妹妹连本宫小时候喜欢吃什么这样的琐事都知道得这样清楚,可见真的是用心……”
如果是刚入宫的初瑾,可能只会把这句话当做是单纯的夸奖,甚至会淡淡一笑,可是现在不同了,她眼看着佟佳皇贵妃运筹帷幄,谈笑间杀伐决断毫不手软,如今连佟佳皇贵妃哪怕只是一声咳嗽,她都要斟酌再三,何况是如此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呢?
正当初瑾在深思的时候,忽然见眼前的浣碧纱帘被掀开,一个宫女低着头,弓着身,恭敬地膝行到池边,轻声道:“瑾贵人,皇贵妃娘娘的赏赐来了。”
“赏赐?是什么?何人送来的?”初瑾轻轻皱眉,语气中微有些不耐烦。
那小宫女忽然抬头看了初瑾一眼,她这才察觉到方才的失礼,忙柔和了神色,轻笑道:“既然是皇贵妃娘娘送来的,便叫她在外面稍事等待,我这就出去。”
这海棠池既然是佟佳皇贵妃的势力所在,那么这里的一草一木也便都做了佟佳皇贵妃的奸细,初瑾知道,就算她心底再有疑虑,也切不可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
这样想着,初瑾于是扬了一脸宁馨的笑,从海棠池中起身,待奴婢们为她轻轻擦拭干净如玉的身体以后,这才裹了丝滑的丝绸小衣,慢慢来到了厅堂。
只是初瑾万万想不到,佟佳皇贵妃派来的人,竟然是采薇,这一刹那,她的神色倒是有几分苍白了。
倒是采薇神色如常,她看了初瑾一眼,这才说道:“奴婢采薇,给瑾贵人请安,瑾贵人吉祥。”
初瑾一下子愣住了,只是看着采薇嘴巴一张一合,连采薇说什么,居然是一点都没有听清楚,而她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慌张:难道皇贵妃娘娘终于发现了我跟采薇之间的关系了吗?难道是我做红枣莲子羹的事情引起了皇贵妃娘娘的怀疑,所以她是怀疑透露给我消息的人是采薇,所以特意派她来试探我的吗?
一瞬间,这一系列的疑问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倾泻在初瑾的心头,让她不由得烦乱至极!
“采薇姑姑,你……”初瑾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一步,却见采薇忽然跪在地上,扬声道:“瑾贵人,皇贵妃娘娘遣奴婢来,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小主的!”
她这样一跪,初瑾的脑袋立刻清醒了,悄悄收回踏出去的步子,端正了自己的声音,威严而不是温和地问:“哦,说什么?”
“这,皇贵妃娘娘嘱咐要,这件东西珍贵非常,要奴婢只给贵人一人看。”采薇边说边扫了一眼四周站着的宫女。
初瑾看了一眼周围的宫女,轻声道:“你们先出去,待听完皇贵妃娘娘的吩咐再请进来。”
听见是佟佳皇贵妃特别吩咐的,其他人倒也没什么异议,低头出去了。
待她们都出去,初瑾便将门更加打开,把窗子也更加打开,这样便是有人想要偷听,也是不能够的了。
“采薇姑姑,来坐。”初瑾故意热情而大声地叫采薇过来桌子边坐下,同时装作喝茶,有意无意地偷瞄一下窗口门口,看是否有人在监视。
待确定没人,她方才稍微松一口气,采薇在她对面坐下,她将茶杯放下,含笑看着采薇,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蘸了蘸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做戏。”
采薇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故意大声道:“瑾贵人果然是福泽深重,娘娘特意吩咐奴婢,叫奴婢送一丸‘玉容丸”来给小主服用。”
然而在桌子上,采薇却是用水写了两个字:有毒。
初瑾悚然一惊,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旁边摆放着的那个精致的青花莲子罐上,这是一个的精美至极的瓷罐,上面用青花细细的描画了一副莲花莲子交相辉映的精美画卷。
莲子,寓意多子,是吉祥之兆。
初瑾知道,佟佳皇贵妃将这玉容丸装在这莲子罐里赐予她,对她的深切期望,不言而喻。只是这青花莲子罐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盈盈的冷光,那样的冷,浸透着这后宫里不动声色的刀光剑影,逼得人出了一身的寒意。
初瑾怔忪了片刻,才捡回精神,强撑着一脸的笑意道:“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赏赐,承蒙皇贵妃娘娘厚恩,臣妾真是感激涕零,无以言表,还烦请采薇姑姑回去转告娘娘,臣妾对娘娘的感激之情。”
她说完这句话,扫了一眼外面,见无人,便忙低声问采薇:“皇贵妃为何要你送这玉容丸来?莫非她起了疑心?”
采薇端起茶杯,看似喝茶,实际上却在跟初瑾低声细语,“这玉容丸里含了不少量的寒石粉,虽然不如麝香那样的霸道,但是却也是对女子身体有损伤,吃了可以让女子不孕,小主离开后,皇贵妃娘娘忽然把我叫过去,吩咐将这玉容丸带过来给小主吃。这玉容丸制作的时候,我分明也是在场的,皇贵妃娘娘当然知道我知道其中的秘密,她如此做,无非是想试探我的忠心,如果小主乖乖服用,那便说明我对娘娘是忠心的,如果没有乖乖服用,那便是怀疑你我了。”
初瑾听采薇说完,冷冷一笑,咬牙道:“我只当是自己那一场戏感动了她,没想到这佟佳皇贵妃,当真是老狐狸一只。”
“皇贵妃娘娘比小主您更懂得戏假情真那一套,她纵横后宫这么多年,岂是三言两语便能打发得了的?不过,奴婢倒是觉得,皇贵妃娘娘对您的情分倒也不是那样简单的全然不信,毕竟,小主那一场戏唱做俱佳,怕是确有真情在其中,皇贵妃娘娘已然动心,如果没有动心,她又何必现在打发奴婢来试探小主对她是否是真情?”采薇娓娓道来,细细分析,每一字每一句果然看的透彻。
初瑾听闻这一番话,也禁不住轻轻点了点头,可是转而却蹙娥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道:“这么说来,我若是乖乖吃了,她便可以放心你我之间并无什么勾结,也便能安心将我收归几用了。”
采薇迟疑了片刻,这才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话是这样说没错的,可是小主,这玉容丸寒性无比,对女子肌体损伤不小,若是服食,虽则可以让容貌变得美丽,但是终究也是一个损害自身的法子!一旦服食,以后想要子嗣,可就是难了,小主若还想生下子嗣,还是不要服食的为好——”
“我用。”初瑾打断了采薇的话,斩钉截铁地说,她知道,这个时候她除了眼前的玉容丸,已经没有了选择。
倒是采薇惊诧地看向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小主——这,这不是什么闹着玩的——这,这是拿自己的身体跟未来开玩笑,若是,若是再也——”
“再也生不出子嗣来又如何?”初瑾冷笑一声,将那青花莲子罐轻轻托在掌中,伸手慢慢揭开了那触手冰凉的青花瓷盖子,看着那缠枝荷花在自己莹白的指尖内萦绕绽放,冷冷地展现出自己一寸一寸的冷芒。
采薇见着她这般连犹豫都没有,倒是一下子慌了神,殷切地劝道:“小主,这皇嗣才是后宫立足安身的根本,小主不要一时气糊涂了,一步错,步步错呀!这件事情,您还是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