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狱卒
门口有十几个百姓,提着菜刀和砖头,火把浓烟滚滚,像是刚点着。
“做甚么?”刘桑冷冷地问。
“烧死妖道!”
“把小翠变回来!”
“妖人横行,害了几条人命,关起来就算了吗……”
他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吵成一团。
刘桑耷拉着眉毛,捏着眉心道:“决定他人生死,自有律法,岂是你们说了算,该如何处置,查清楚自然会有个交代,都回去吧!”
“什么时候会有交代?”问话的是槐榆巷高大肥胖的马寡妇,她和小翠关系甚好,常在一起做女红闲聊。
“回去等!”
刘桑按着刀,带人匆匆赶回去,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他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
“官爷,外面是不是闹事了?”斐昶鉴小心问道。
狱卒嗯了一声,补充道:“老百姓聚在门前,要烧死你这个妖道。”
“烧我!”
斐昶鉴好像真的被火烫了一下,惊呼一声,大声道:“你们朝廷不管吗?没有规矩,无所畏惧,这样下去成了暴民,下一次烧的就是你们衙门。”
“先担心你自己吧!”狱卒用钥匙敲着栏杆,笑道。
“烧我……,道爷我走路尚惜蝼蚁命,烧我?”
……
街上已经出现了兵荒马乱的味道。
虚弱的行人躲在街边,黑甲铁骑肃然而立。
这是符门的铁骑,时隔不久,又占据了青城郡的街道,这些骑士阴着脸,手执长枪,不怀好意地盯着刘桑。
刘桑刚进衙署内,就听到了激烈的争吵。
“胡闹,你们意欲何为?”这是李涯,然后传来茶杯被摔碎的声响。
“朝廷有谕,下方有妖邪之事,符门有权接管。”
“尚未查清,如今便大军压境?”
“或者你将那妖道交给我!”
刘桑进门,和李涯说话的,是一个瘦小的披甲汉子,看一身装束,该是康世赋之后新任的铁骑首领。
李涯白脸被气成了红脸,喘着粗气。
那瘦小的披甲汉子倒是沉稳,仰头看着房道:“总之妖邪不除,符门不会退兵,而且,上次的帐还要一起算清楚。”
说完看看刘桑,意味深长。
见无人回答,披甲汉子环视众人,厉声道:“明日午时,若不将道人交给符门,铁骑将冲击牢狱,砍杀妖人。这一次,我们按律令行事,休想再拿司天台的人压我!”
走到门口,似乎不小心,轻轻绊了一下。
扬长离去。
四五寸厚的铁松门槛,已被踢断。
这是示威。
“此人是谁?”刘桑问。
李涯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靠着椅背长出一口气,淡淡说道:“新的符门铁骑首领,金袂琅,出手狠辣,说一不二。”
“难道……将道人交出去?”
“还能如何?”李涯问。
“我觉得不妥,这里面,应该有什么阴谋。”刘桑说。
“黑云压城,城欲摧!”李涯闭目,缓缓吟诵。
“唉!怪事越来越多……”
李涯又睁开眼,语气坚定道:“无论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方寸不乱,心有正气,自然光明无碍,邪能胜正这种事,我不允许出现!”
“你这话很像一个人。”
“谁?”
“庒小周,他也是总是说,世上一定有道理可讲。”
……
青城郡的每一个黑夜,都是相似的。
寂静的令人发慌。
窗户上探出半个月亮,照在斐昶鉴的衣服上,他枕着手臂,想着这些天的遭遇,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应该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悄悄指挥着这一切。
无法证明身份。
青城郡的百姓和衙门,就只能认定你是妖道,此乃人之惯常思考。
但如此便陷入死结。
没有办法脱困。
将这些事从头到尾又仔细梳理一遍,如果小翠真的是妖族——摇魄是不会出错的,那么她的亲生父母便应该是妖族,因为修行岁深,魂魄坚固,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摇魄铃无法逼迫其现出原形。
那么,最希望自己被杀死或者驱赶的,就是妖族。
所以,青城郡一定隐藏着一只大妖,统领群妖化作人形生活,如今小翠意外被揭露,妖族肯定恐慌不已,当然着急着要出手。
“你扮你的人,我做我的事,井河不犯多好……,道爷对妖族并无歧视。”
斐昶鉴喃喃道。
而且,那铃铛必然是要被抢去的!
想到这里,忽然起身,小声唤道:“官爷!”
狱卒凑巧没睡,就着监牢走廊的火把正在编草鞋,一片呼噜之中听到有人召唤,腰里挂着钥匙叮叮当当便走了过来,吼道:“妖道你又作甚?”
“我不是妖道!”斐昶鉴第二十一次纠正道。
“说吧!”
“官爷,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思考……”,斐昶鉴凑到木栏杆处,在黑暗中赔笑道。
“不成熟说个屁!滚蛋!”
矮胖狱卒被打断干活,心中本就不快,狠狠在栏杆上踢一脚,就要转身。
“哎……,官爷,关系到你的前途。”
狱卒又转过来。
“我觉得,肯定有一个阴险的黑手,在后面操控着青城郡的百姓,不择手段下流无耻,想要把贫道置于死地,所以官爷你们去查那些闹事的百姓,顺藤摸瓜按图索骥……”
“扑哧!”胖狱卒没忍住笑了出来,喷斐昶鉴一脸唾沫。
擦一把脸,又苦口婆心道:“官爷你不要这样,查清楚你便可以平步青云……”
“我也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狱卒咽一扣唾沫,笑着问。
“好啊好啊。”斐昶鉴如鸡啄米。
狱卒看看四下,压低嗓门道:“你知道不,青城郡这近十万人中,有一半都不是人,而是妖族,一旦修炼到能化人形,他们就会以各种身份,来到这里生活,所以,我们身边行走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妖怪。”
压低的沙哑嗓音在黑暗中听来,令人无端恐惧。
斐昶鉴觉得头发要吓得站起来了,小声道:“官爷莫要调笑。而且,如果谁意欲偷走我的那个铃铛,便有很大的嫌疑,因为那铃铛便如照妖镜一般。”
那狱卒似乎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事,指着斐昶鉴,母鸡一样咯咯咯笑出声来,边笑边用另一只手抚着胸口,喘息道:“你这妖道,想的倒是挺多,还想把我也拉扯进来。”
笑了好久,声音渐渐小下来。
狱卒的小眼中射出毒蛇般的光,声音变得阴冷湿滑,狞笑道:“再不要嫌牢饭不好吃,反正,你明天也吃不到了……”
监牢栏杆的距离只有半尺不到。
这个圆鼓鼓的狱卒,竟然一下就挤了进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