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第一卷浑浊的世界第三十四节
黛莉希斯的声音如猫叫般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虽然有心提醒修玛危险即将到来,但显然这近似于撒娇赖床般的呜呜声很没有说服力。
不过幸好这仿佛在耳畔呵气的声音飘进修玛耳中,效果堪比晴天里落下一道霹雳。
听到黛莉希斯嘴里呜呜出来的柔腻得仿佛猫爪子挠在心坎上的声音,修玛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从后怕和沉思中回过神来。
修玛根本没挺清楚她说了什么。毕竟他直到方才还是在发呆中静静消磨着时间。
危险已经过去,精神崩溃时产生的绝望却仍旧如不散的阴云徘徊在修玛心头,在这个时候黛莉希斯的声音无异于冲破层层铅云的阳光,为置身在毁灭边缘的修玛重新点燃了希望。
合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修玛默默将心中一切不安和恐惧尽数割离。
‘至少我身边还有黛莉希斯,所以我不是一个人。而且他是女孩子,上次被她救了,这一次…该由我来保护她!’
二人相处也不过几日,先不谈会产生多少感情,甚至深埋在心底的猜忌都未曾减少分毫,修玛却已经主动承担起保护者的角色。作为一个男人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托庇于一个女孩子的保护下。即便那个女孩事实上比自己还要厉害不知道多少,也绝对不可以在她面前低头。
这种情绪因何而生?修玛既不知道,也不想弄明白。反正就是不能再在她面前丢脸!
决定在心中悄然下定之后,修玛感到自己身上多了些责任,而同时一股莫名的勇气也如同胸口处燃烧的那黑色火苗般自深心处熊熊燃起。
稍作思考修玛长身站起,快步离开简式沙发来到窗户边缘。脚下步伐虽大且快,却轻盈得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未曾带出分毫异响。
屋子里没有点亮任何光源,在外面看来房间里面只是漆黑一片,所以来到窗前的修玛并不担心下面的人能够看到自己。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谨慎的选择将身体倚靠在窗户边的墙壁上,而后探出小半个上半身向窗外传来的嘈杂张望过去。
透过敞开的窗户,大半座小城展现在修玛眼中。
可是下一刻他的眉头却极不协调的拧在了一起。
刚才在房间中还没发觉到,也可能是房间中光线本就昏暗所致,但现在,修玛愕然的发现自己眼中所见的景物竟然诡异的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灰色的,沉闷的,让人心情无法清爽的薄雾。
这些灰色雾气分部得并不均匀,而是有着浓稠和稀疏之分。在城市中大街小巷里或浓稠得几乎无法视物或稀疏得只如一层薄薄的轻纱的灰色雾气笼罩了修玛所见的一切。
这些之中又以城主府那一座被魔法灯照耀得金碧辉煌的庞然大物最为显眼,本来在修玛的记忆力应该华丽堂皇的城主府此时竟然聚集了惊人的灰色,这层灰色深沉浓厚得宛如粘稠的泥浆,把城主府在修玛视野中占据的位置直接糊上了一个巨大的污点。
当然,修玛眼前的整幅视界中还是有些地方没被蒙上这层灰色,那即是星光璀璨的夜空。夜空里星星们闪烁着各自色的光辉,这些光芒纯净而美丽,将地面上由人类双手制造出来的伪星比对得暗淡无光。特别是修玛眼中的景物被蒙上了这层雾气之后,就更是如此。
修玛视线下移,发现此时正有一大群人穿着治安署的黑色短衣制服,聚集在自己脚下的尖领主大人通缉的两名要犯就藏匿在你们的圣堂里。”为首的公人面色阴沉的盯视着眼前全身包裹在黑色袍服中的青年女子。他眼中射出的光芒里带着些许愤怒和一丝狡猾的贪婪,被一个女人阻挡了去路,在他看来显然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但对方是个难得的美人,稍微忍耐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站在公人身前微微张开双臂阻住他们去路的修女面色沉稳而端庄,这种端庄不同于贵妇们脸上那种高贵优雅,那是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味道。从她略微闪烁的眼神可以看出,络丝修女现在内心其实并不平静,甚至还带着紧张和惶恐。特别是不敢面对那双如毒蛇般泛着危险意味的双眸这一点,表现得尤为明显。
她本身生的便有些姿色,衬托上高贵神圣的气质,更显出非同一般的美丽。双臂微微上开阻拦住去路的身躯修长而丰腴,宽厚的黑布袍服胸口处傲然挺立的两个峰峦,衣襟摆动间勾勒出的腰臀间的诱人曲线,都将她属于成熟女性的魅力尽数展现。
“柯桑先生,我们教会的宗旨您不可能不清楚,光明之下是绝对不允许存在任何污浊和黑暗的。窝藏罪犯这种事情也许其他地方可以,但我们这里绝不可能。请您相信我们对信仰的坚贞。”络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沉稳,其实她心里此时一点底也没有,莱卡德的光明教会圣堂里,现在其实只有她自己和几个收养的孤儿,高阶圣师、圣术士、圣光武士都在几天前收到上面发来的召集令后,离开了莱卡德圣堂,赶往光明教会主圣殿去了。
神圣骑士?这种高贵存在,以莱卡德这种小地方的光明圣殿还不配驻守一位神圣骑士。
现在莱卡德城中的光明圣殿里说话算数的只有络丝修女一人,如果今天真让柯桑带人闯进去,络丝是没有任何办法应对的。
领主手下的鹰犬在普通百姓之间的声誉可不是一般的差,这从每天来忏悔的人口中就能听到许多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想听的话,耳朵就算听出茧子也听不完。
“络丝修女,请你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不过就是混口饭吃,这年头像我们这些出身平民的,有几个不知道领主手下的治安官都不是好东西,但为了混个营生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来了。今天也是领主大人动了真怒,发下了严厉彻查的命令,我们要是不执行可就不是简简单单丢掉饭碗的事情了,以领主的性格,我们一定会被折磨得很惨的。”柯桑不再盯着修女的眼睛,而是将实现向下移动了分毫,正好对上宽松修女袍胸前位置的凸起。
至于他所说的话有几分值得相信就只有天知道了。
站在柯桑身后的几名手下治安官纷纷附和样的点头,看他们的样子俨然是一群真正有理想、有抱负、有觉悟、有情操的进步青年,但实际上络丝却听说了不少关于他们的恶行,要是不了解背后这一层,还真有可能被他们表面表现出来的伪装给骗了。
“柯桑先生,说实话这里只有我和几个孩子。您觉得我们会让几个不相干的盗贼躲藏在圣殿中么,圣殿的圣光神圣不可侵犯,况且罪犯如此危险,我和几个孩子可还是不敢让他们停留在这里的。毕竟,万一他们反过来对我们产生恶意,到时候遭殃的可是我们。”络丝说得言辞真切,听得那治安官领队柯桑先生连连点头。
“络丝修女说得即是,但我担心那些罪犯极有可能趁着您不注意偷偷溜进圣堂,躲藏在某个房间里,等身上的伤势好转再做打算。毕竟,您也说了这里现在只有您和几个被收养的孩子。这么大一座圣殿只凭借您一位弱质女子还是很难看守得当的。”柯桑摆出一副睿智冷静的探员姿态从自己的角度阐述了看法和疑问。“您看,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们抓捕不到罪犯固然无法逃脱失职的罪责。但,若是让那些罪犯无意间亵渎了圣堂内神圣的圣光,那么我想这绝对不是您和我愿意看到的结果。”柯桑不愧是从基层混上来的治安官领队,多年经验积攒下来,他早被磨练成了一条浑身滑溜的毒蛇。
“这…这个…”络丝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然语塞起来。虽然她心底一再提醒自己不能让治安局的人进入圣殿,但唯恐圣光被亵渎的焦急心情更是催促着她赶快进去看一看。
前后交困之下,络丝彻底失去了立场,阵脚大乱。
“络丝修女您不做声就是默认了?好吧兄弟们,咱们该开始干活了。抄家伙走人。”柯桑一挥手,带领手下越过络丝身侧,向着圣堂内部大步而去。
“络丝修女,我对圣堂内部结构还不是很清楚,能不能麻烦您帮忙带个路?”说完,柯桑也不等待络丝修女回答,便对着手下一个眼色使出,治安员中立刻走出两名膀大腰圆的健壮男人,这两位人材随便一只胳膊都快有络丝修女的腰肢粗了,他们一只手架住她一边肩膀‘搀’着络丝修女跟住柯桑的脚步进入了莱卡德城光明圣堂。
昂然前进中的柯桑嘴角微微挑起,左边耳朵上上下下不断耸动着。看到他这个动作的其他治安员俱都默不作声的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大家心知肚明的笑容来。他们咧开的嘴唇下,洁白的牙齿被勾勒出一弯让人心情愉悦的上弦月,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笑容里都透着股阴险的味道。
来回盘绕数周,毒蛇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身上的灰色雾气变得更加深沉浓稠了,其他几人身上的也有变化。”修玛静静的看着那两名大汉将有些反应跟不上的络丝拖进了他脚下的尖顶建筑。眉毛不快的皱成一个倒八字。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修玛已经能够琢磨出个大概了,类似的这种事情对于出身于贫民窟的他来说也没少见过,只不过治安员居然敢把注意打到教会头上,这却是第一次见识到。
看来无知者无畏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呢。修玛用手指重重的互相搓揉着,心中已生出许些煞气。
“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已经清醒过来的黛莉希斯悄悄凑了上来,她扒在窗户上伸出半个脑袋巴巴的向外扫了几眼。那些治安员此时已经走进光明圣堂里面,就连最后在外把风的也被房檐遮住不在视线之内,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大概只有鬼才知道。
“当然不是,怎么可以让别人为我们背黑锅,既然他已经找到这里,就在这边把他干掉。我可不想这里的光明圣堂被咱们给连累了。”修玛眯起眼睛,眼前只剩下遮掩在治安官身上那浓稠得化不开的灰暗色浓雾。那是方才看到的景象在脑中的回放。
这灰色到底是什么?
重重的疑惑压得修玛心中止不住的烦躁。
修玛的耳朵抖了抖,脚下建筑内传来的野兽般的沉闷呼吸声和被压抑在喉咙间的求救声那微不可觉的波动被他接收进来。修女如无力的羔羊般挣扎的画面依然在他脑海中成型。
现在下去固然可以阻止‘恶徒’们的暴行,但自己本身实力其实有限,现在又雪上加霜的受了伤,对付几个小喽啰尚还可以冒充下大瓣蒜,但若是因此行踪暴露后果自然是要面对莱卡德城主的追杀,后果简直傻瓜都能猜到。
郁闷得闭上眼睛,修玛手上拳头握出了咔咔声。
都这个时候了还犹豫,修玛你还是个男人么?少年在心中愤怒的痛骂着自己。
双眼电般再次张开,胸中黑色火苗如有所感,欢快的跳跃了一下。
“做了他!”
修玛不知道,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已经挑起了一个锋利如刀的美妙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