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葛里穆背著行囊来到行脚下,却发现不只大巫满在等他,明答安和葳芫儿也等著他。
葳芫儿扑到他的怀里,不住的哭泣。
明答安红著眼却没说什么,只是一直抚慰著葳芫儿。最後,葛里穆硬著心,把葳芫儿轻轻一推,转身便走。葳芫儿却仍由後追了上来,拉住他的手哭道:“葛里穆!我知道你心意已决!你拿著这东西。只要常想著我,我就满足了!”
葛里穆握著手里的狼牙炼,百感交集,伫立良久,终於从腰际取出一块成双的玉玦道:“这是成对的。一只送给你。将来有需要的话,可以叫人拿来找我。无论我在何处,一定赶来。”说完便把玉玦攥在葳芫儿的手心。
跟明答安相拥,两人有无言的默契。
终於葛里穆跟著大巫满走了。
不久明答安跟葳芫儿结婚,明答安顺利成为头目,五年後产下一女,取名辛黛儿。
葛里穆跟随大巫满专心学习祭祀之事,以及调解各族大小纠纷。十三年後,一场遍及西凉的大涝,加上流行的瘟疫,让羌族哀鸿遍野。大巫满举行祭祀大典,祈祷了三天,得到的回答是:“只要有巫满愿奉献双眼,便能平息神灵之怒,止住灾情。”
大巫满询问了门下子弟,众皆默不作声,独有葛里穆二话不说,上前跪拜。
原来明答安私下派人传来消息,葳芫儿也在这场大瘟疫中去世,心如槁木死灰的葛里穆,只觉人世间再也没有值得眷恋的事物,於是作此决定。
大巫满再次祈祷,获得满意的答覆,於是让葛里穆刺瞎双眼。葛里穆很勇敢,没有挣扎。果然灾情止住,雨过天青。
众人都松一口气时,大巫满也宣布,神灵启示,愿献双眼者,得任下届大巫满。此举获得八羌族的头目、长老一致赞成。十年前,大巫满去世,葛里穆也成了大巫满。
葳芫儿去世时,明答安和辛黛儿守在一旁。葳芫儿把玉玦交在辛黛儿手里道:“孩子,虽然你是头目之女,难保日後不会遇到为难之事。只要找到玉玦的主人,他会尽力帮你的。”才八岁的辛黛儿不明所以,只是紧握著点头。
十年前的大动乱,辛黛儿惨遭灭族之祸,父亲明答安在乱中为保护她被杀。在分别时,明答安对她道:“你还记得你娘的话吗?快!去找一个巫满,他的胸前挂著一串狼牙炼!把你的玉玦给他看,他一定会帮你……”辛黛儿逃出生天,却又因脱勒穆煽动前任先零羌王追杀扶罗根,逼得辛黛儿怀著身孕逃往天水,一躲便是十年。
脱勒穆野心极大,梦想凭著得到辛黛儿,取得争夺先零羌族长之位,进而争取八羌王,却因辛黛儿的逃走,功败垂成。
由於灭族之事干系重大,脱勒穆假假明答安勾结外敌,意欲不利本族为由开脱,加上他之後极力支援族长,笼络各部族,所以不了了之。
不过葛里穆却留心上了此事,毕竟那是他出身的本族,何况明答安夫妇对他情义深重。
由於刚当上大巫满,地位尚未巩固,只能命心腹之人私下打探,收集证据,更重要的是打探辛黛儿的下落──葛里穆心中惟一的牵挂,她可是葳芫儿和明答安的惟一女儿呀!
此次羌族出兵,脱勒穆原本反对,但在车里吉运作下,却达成将“圣女”马文鸳下嫁陆羽,八羌族与刘备军结盟的事宜。於是脱勒穆想到一计,藉故化装前去与曹操取得联系,打算出卖羌族和刘备军,换取的条件是:一旦曹操将刘备军打败,重掌西凉,如果捉得到马文鸳,便交脱勒穆处置;若捉不到,也得先立脱勒穆为八羌王,另作打算。
不过陈登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一次败仗就猜到出了内奸。於是和陆羽定计,派出“暗箭”跟踪最有嫌疑的先零羌各头目。没想到竟找到脱勒穆,马岱第一时间就猜出他有问题,於是深入追查,终於捉到他的把柄,才有这次大会。
不过脱勒穆狡诈得很,坚不认罪,眼见难以处置,忽然大巫满和辛黛儿来到,登时让脱勒穆难逃制裁。
脱勒穆得知辛黛儿之事,也真是踏破铁鞋。
原来金城郡八羌族大会後,羌族动员之事,葛里穆也收到消息。出兵前按惯例,葛里穆替大军祝祷,马岱兄妹自然也跟著车里吉参加。之後由於知道马岱兄妹由巴蜀、关中来,葛里穆自然打探辛黛儿下落。
一听到辛黛儿的名字,马岱还差点以为葛里穆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呢。问及关系,葛里穆只是淡淡的道:“故人之女,久寻不得。”马岱也没怀疑,大巫满地位尊高,向来又得族人拥戴,如果真与辛黛儿有关系,自然是好事,所以便爽快告知。
虽修行日久,葛里穆仍是心潮起伏。
在马岱走後,立即收拾简单行装,藉口出外择徒,赶到天水去。
见到葛里穆来访,辛黛儿起初吓了一跳,对葛里穆口称认得父母,是半信半疑。
直到葛里穆出示胸前的狼牙炼,问道:“你父母可曾告知你关於这条狼牙炼的事?你母亲有没有交给你一块玉玦?”此时辛黛儿方确知葛里穆的话是真的,赶快把胸前的玉玦取出,交在葛里穆手中。
葛里穆摸索著拿出另一半,合成完整一块,喃喃道:“三十年离散,半生如梦。”辛黛儿想起父母亲临终的遗言,知道葛里穆便是父母最信任的那个人,痛哭失声。葛里穆双眼虽枯盲,却也湿润起来。
经过详细询问,终於清楚究竟。於是要辛黛儿扶著他,赶到秦川来处理此事。
面对各种证据,脱勒穆只是不断冷笑,坚不认罪。
此时葛里穆来到,众皆大喜,忙将他迎到前座。葛里穆却不入座,只缓缓走到场中,高声道:“脱勒穆,十二年前,你对先零羌西莫部所作的一切罪行,令祖宗蒙羞,神灵愤恨,你可认罪?”
脱勒穆忽然听到此话,脸色先是变得惨白,随即强辩道:“那件事我已解释过了,是西莫部勾结党项族,意欲不利我族,所以我才在通报不及的情况下,先行处理……此事族长可以作证!”
葛里穆没有接话,却忽然指著辛黛儿道:“你们在座的,难道没有人认得“她”吗?”
众人莫名所以,但仍仔细看著辛黛儿。忽然有一名年长头目皱眉道:“她似乎长得……长得有点像西莫部头目之妻葳芫儿……莫非……”
葛里穆道:“不错,她正是明答安和葳芫儿的独生女,辛黛儿!”
此话一出,顿时场中一阵骚动,议论声不断。过一会儿,忽然有几名年约四十的壮士走了出来,向辛黛儿恭身哭道:“小姐!你是辛黛儿小姐!我们还以为您和头目一样,遭到不幸了……”说著便跪了下来。接著不断有人出来,人数约有近百,就这么跪在辛黛儿面前。
葛里穆长年修行,深谙羌族风俗。他知道以明答安和葳芫儿的为人,担任头目,必然善待族人。羌民向来重义尚勇,葛里穆相信逃散的族民,既然受了明答安夫妻的恩德,必然不会忍心相弃;他们只是一时偷生,但是到了必要之时,一定会挺身而出,为辛黛儿作证。
果不其然,辛黛儿面前这近百位原西莫部的族民,一个个哭泣著,在会场中诉说起当年的经过。
听了半个时辰,车里吉已是勃然大怒,霍地起身,高举双手,然後拱手向会场上的众人道:“这见证你们都听见了,你们说怎么办?”
封养族族长武波蒙起身,皱眉道:“这样的行径无异於盗匪。不过他身为头目,该怎么处置他,须好好考虑……”
先零羌族长步德格起身走入场中,向辛黛儿躬身行礼道:“虽然是我岳父的过失,身为继任族长的我,仍要替他向您和您的族人道歉。我向您保证,一定恢复您的部落,洗刷叛族的罪名。对於您的仇人所犯的罪行,我会追究清楚,并且严厉处罚……”
“慢!”忽然陆羽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闻言,不由都望向他。陆羽快步走到场中,先拱手向众人环礼,接著道:“在下乃刘使君帐下军师,陆羽,陆子诚,也是辛黛儿孩子的义父。请诸位听我一言。在场诸位都是羌族勇士,向来光明磊落,为自己和本族名誉,绝不会作出此等禽兽不如之事……我的意思是:眼下不只需要我们互相信赖之际,也是八羌族团结一致共御强敌之时。我以为此事仅脱勒穆一人所为,与他的部落、甚至亲人无关,所以罪刑也仅止他便可,万不可株连无辜……我相信吾末部的勇士应该会乐於用他们的勇气,争取本部的荣誉,洗刷此一耻辱!”
由於陆羽的身份,此言一出,会场上人大多不由点头表示赞同。此时一名汉子起身道:“我乃吾末部前头目之子弥矢,脱勒穆是我姊夫。但我可以向诸位保证,脱勒穆所作所为,我等皆被蒙在鼓里……。诸位也知,我等对於叛族之人,向来就不太有怜恤之心……当时脱勒穆也处死了几名西莫族的叛徒,让我等更加相信……其实我姊姊几年前无故身死,我就一直怀疑是他所为……”
脱勒穆高声道:“胡说!你岂会不知情!明明那时你就抢得最多……”
此时陆羽一个眼色,已经走到脱勒穆不远处的马岱,立即会意的冲上前去,一下便将脱勒穆的下巴打脱臼。不管脱勒穆的惨叫声,陆羽道:“诸位别管脱勒穆,我认为他是临刑要拉个垫背的。至於兄台的话,我想明天在战场上大家一定看得见的……。”
弥矢露出了感激的神色,举起右手大声道:“我吾末部的好儿郎!明天让我们在战场上洗刷耻辱,也告慰西莫部的朋友们,表达我们最虔诚的忏悔之意……”
说著领头走到场中,向辛黛儿下跪道:“恳请小姐答应!”吾末部的人纷纷走了出来,跟在弥矢後面,齐声道:“请小姐答应!”
辛黛儿想起当时的惨痛经历,和父亲、族人的冤死,忍不住落下泪来,很想报此大仇;但弥矢的话又让她感到为难,只得转向大巫满,低声道:“我想……一切请大巫满作主。”
葛里穆听了,点点头长叹道:“汉人有句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四十年前,我跟明答安结拜,情同手足,我最清楚他的为人。倘若今天他在这里,应该也会答应吾末族的请求吧?”
听到这话,弥矢已知意思,立即率众人向葛里穆叩头道:“多谢大巫满!多谢小姐!”
顺利解决内奸的事,又替辛黛儿报了大仇,陆羽心头很高兴。
辛黛儿向陆羽道了谢,又简单交待姜维一切平安的话,便告辞要随大巫满回去。本来车里吉想趁机让大家认识一下陆羽,但陈登不愿陆羽知道结盟的底细,一直在他身边顾左右而言他,事情一了便以军情紧急为由,硬拉陆羽往大帐去。
车里吉又要领著众人送大巫满离去,安排次日的大战等事,无奈下只得向陆羽表示,不便处请他包涵,来日得胜再叙婚事……
陆羽听了,倒是心头大惊,不过却仍误会是马云禄,又被陈登急急拉著走,匆忙间只回头丟下一句话道:“我会安排的,羌王放心好了……”边走还边想该怎么说服相关的人,作好这个媒……<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