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不信,他就要谏言。他要看看他所忠的君王值不值得他倾力相助。
良久,宋子言似乎被庄佩韦眼中的坚定动摇了,他摆了摆手,道:“准奏。”
安清沂微微惊讶了一下,就算是她这个妇道人家,也知道这种事情要是认真坐起来完全吃力不讨好,她不解为什么庄佩韦要坚持……
“皇上,臣需要一个助手。”庄佩韦又启奏道。
此言一处,刚刚抬起脑袋去看宋子言的群臣们又纷纷低下了头。
庄佩韦这般主动拦职,要是没能治好干旱,那便是办事不力。可是要受到处罚的,轻则贬官,重则发配。
于是乎,一时间,整个朝阳殿,只有三人抬着头。
宋子言低头望着他们。
月生仰着头,观察着四周有没有刺客。
庄佩韦昂着头,似乎对这件差事胸有成竹。
安清沂抬着头,望着宋子言,眼睛还是迷迷糊糊的,似乎还没有睡醒。
“那边让安宋陪你去吧。”宋子言突然决定道。
安清沂浑身一颤,惊道:“啥?”随后知道自己失礼了,忙跪下,委屈道:“皇上……臣还有一些事情,抽不开身离开长安。”
“那朕帮你处理。”宋子言淡淡道,瞧着跪着的女扮男装的安清沂,心里有些愉快。
“不不不,皇上贵人多忙,不给皇上添乱了。”安清沂忙摆手。
此时的她,手忙脚乱。她以为这种事情扯不到自己,所以之前根本没有动脑子分析,导致现在一片空白,连一个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那么,安爱卿便与庄爱卿一同前往圳州治理干旱吧。”宋子言道,声音也忽然大了不少,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安清沂莫名躺枪,于是跪着的她偷偷暗示庄佩韦,让他另择他人,毕竟治旱灾……她真心没有经验……也没有这个脑子。
谁知,庄佩韦恭恭敬敬的拱手道:“谢皇上。臣想要的,正是安宋公子。”
什么?安清沂忽然觉得今日上朝,是蓄谋已久的……就是为了让她去那个叫什么圳州的地方治旱!
那么目的是什么?安清沂仔细思考了一下,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新官上任,对庄佩韦来说,无利可图,她是即将册封的皇后,对宋子言来说,更没有把她调远长安城的理由。
果然她还是太嫩了……竟然连宋子言的动机都猜不到。
退朝后,她没有回自己的安宋府。其实,除了避人耳目,她压根就很少回安宋府,而是在宫外绕了绕又绕回了宋子言的寝宫。
宋子言拟好奏折后,便回宫歇息,一眼就看到了正厅内,一个气势汹汹的男子坐在那,玩弄着他从北疆特地带回的茶杯。安清沂还没来得及将假面卸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宋子言有龙阳之好呢。
“安宋公子,你在这作甚?”宋子言摒退奴婢,道。
“你你你……你还好意思说!”安清沂拍着桌子怒道,“说!你把我派到圳州去有什么阴谋!”
宋子言淡然的走过去,从安清沂手里不动声色的夺过那个茶杯,放到了他的面前,而他坐在了与安清沂对着的位置。
两人都面对着正门口,占着的都是主位。
安清沂斜着眼打量宋子言,嘴里却冷哼道:“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便不去了!”
“庄爱卿想与你一同去,朕不过是顺水推舟了一把,成全成人之美。”宋子言淡然开口道。
“我呸。”安清沂不雅道,“你们一个一个都算计我!”
见安清沂这次真的生气了,宋子言站起身,想去抱她,却被安清沂抬手打断了,安清沂继续嘟囔道:“你们总是瞒着我……”
她想起了冷凌绝离开时的眼神,分明有许多话要说,可任凭她怎么写信给他,他都一个字都不回答。而现在,宋子言也不告诉她,为什么要派她去圳州。
宋子言钳住安清沂的手,任凭她如何挣扎,将她拦腰抱起,安清沂依旧是男装模样,着实有些违和。等到怀中的人的挣扎渐渐停息,才道:“清沂,有些事情,等到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若你提前知道,只会让痛苦提前。”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知道!就算承受不起,也是我自己选择的!”安清沂怒吼。
这几日,她依然找不到洛蕴,而朝堂上也有些许烦心事,囤积已久的负面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我为了理解你的所作所为,去学习如何算计他人,可是任凭我花费许多精力,也依然学不到你的皮毛!我依然只是个傻瓜!只能够被你们牵着走!任凭我如何抗逆,终是逃不过你们的意料之中!”安清沂不顾一切的喊道。
“我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得已的。但是我信奉既来之则安之,我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所以我一直在抗衡这天命!但是……”安清沂红着眼眶,眼泪款款下落,“连人事都不能躲开,还躲什么天命?”
剑白天说的,她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回去……她是知道的……这是她唯一的秘密……
宋子言也微微颤抖,他精心算计,权衡利弊,可纵然他头脑超群,却不知道安清沂心中有这么多的烦恼……
“清沂,你要知道,朕可以为你解决掉许多事情,但是,有些事情,朕依旧不想让你知道。”宋子言道,他望着怀里正在抽泣的人,叹了口气,道,“这次回来,朕便告诉你。”
听到宋子言松口了,安清沂忙道:“真的?你会告诉我?”她的脸庞还挂着泪痕,若非这点,怕是要以为她刚刚低头是假哭。
宋子言点点头,凝视着安清沂的眸子,她的眸子亮堂堂的,能看到这个寝宫一切美好的事物,比如房顶上精细雕琢的木雕,比如门口挂着的辟邪风铃,又比如……他。
他实在是不忍心,让那些污秽污染了她这般美丽的瞳孔。
可是,耐不住安清沂的眼泪,他终于点了点头。
他只能希望,等到安清沂回来后,她便忘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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