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军营操练场上,便已经有阵阵骚动传来,点将台上,白玄策微闭双眼,负手而立,其左手边有一柱香,如今已经燃到一半。
台下,却只有一名身穿宽大武士服,个头中等的少年,垂手而立,正是江虎。
校场上的气氛有些古怪,江虎偷眼瞧了一下负手而立的白玄策,白玄策负手而立,从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又偷偷瞅了眼身后,只见洋洋散散的有人慢慢行来,慢慢走来的这些人,有些还敞着衣扣,一路打着哈欠。这些人走到点将台前,有些人站着,有些人却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看起来像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白玄策身边的那柱香,越来越短,慢慢的来人却也多了起来,大概百人的样子。
这时天边的太阳破晓而出,白玄策身边的那柱香也彻底燃尽,当最后一缕青烟飘散在空中,白玄策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微冷,缓缓扫视着台下的众人,开口发出一声严肃的喝令“诸将听令”
台下诸将懒散的样子顿时收起,挺胸抬头肃然道“属下,在”
这时,一将士跑上点将台,将手里捧着的一卷由竹子做成的军纪令简书拉开,宣读纪律。
令:操训期间,不可无故迟到,缺席,逃避,否则以逃兵处置。
令;操训期间,不可无故顶撞上官,不服管教,否则以军法处置
令:操练期间,不可擅自行动,否则以军法处置
军令如山,违令者,杀无赦!
……
将士将这三条军纪宣读了三遍,便弓身退下台去。白玄策上前一步,眯着眼睛扫过台下的每一位将士“此军纪令,诸位可听明白”
台下诸将肃然回道“是,属下明白”
白玄微微点头道“点将开始”
旋即翻开手上拿着的名册,“江虎”
台下江虎上前一步,抱臂弓身,铿锵有力道“属下在”
“李恒”
“属下在”
“王浩”
“属下在”
“赵磊”
…………
很快,台下百来人便点的只剩了最后几个,白玄策一如既往地叫出,名册上的名字。
“乔子成”
台下一阵寂静,白玄策又喊了两声,可是依旧无人应答,冷漠双眼微抬,看向台下,见无人应答,便转向下一个,直到所有人都点过名之后,白玄策又喊了一声乔子成,却还是没有应答。
他微微转头看向一旁的江虎,吩咐道“立刻传我口令,营中所有人,到校场集合”说罢合上名册,负手身后。
江虎领命而去。
台下众人看着江虎离去,皆有些荒唐的感觉,他们自己是什么人,自己清楚,虽说平常在各百夫长旗下,偶尔自持身手,不服管教,但也都是实力的原因,江虎在众人看来不过是个黄毛小儿罢了,要说一个黄毛小子不服管教,他们是不信的,若要说这小子实力超群,他们就更不信了。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黄毛小儿,却能跟他们站在一块儿,这可就有点奇怪了。不过有千夫长在上面,众人倒也没有起哄。在他们看来江虎不过是个传话跑腿的,压根儿上不了台面。
所谓军令如山,军官对于命令的执行力,那是毋庸置疑的。不过片刻时间,江谷便返回复命。
身后各百夫长带着将士,前来校场候命,就连后勤部队也一并到达,白玄策站在点将台上,威严的目光扫过台下,众将士皆翘首以待。
待刚才那位将士把军纪令宣读完毕退下后,白玄策上前一步,声音威严道“乔子成何在?”
台下传来一声:“属下在”
“上前答话”
而后一人从众将士之中走上前来,因为江虎站在第一排的原因,可以清楚的看到来人是一个虎背熊腰,三大五粗,身形高大的中年,正是乔子成。
乔子成走到点将台之下,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神情似是有点难看,高声道“属下乔子成,见过千夫长”
白玄策冷漠目光扫来,淡淡出声“乔子成,你可知罪”
跪在地上的乔子成霍然抬头,眼神有些飘忽,却还是涩声说道“属下知错”
白玄策饶有兴趣道“哦?那你就说说你犯了什么错”
“我……”乔子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就让我来告诉你”白玄策目光从乔子成身上离开,看向众人,“昨日,我便传令于各百夫长,让各百夫长通知名册所点之人,日出之前务必在点将台下校场集合,你可收到本千夫的口令?”
乔子成浑身一颤,像是此刻才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慌忙着叩头拜下“属下知错,还望千夫长开恩,给属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白玄策不理会连连叩头的乔子成,眼神突然变得森然,冷光涟涟的看着台下众人“违反军令,该当何处?”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这乔子成虽在军中偶有违反纪律,但毕竟在这边关之地守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今日被扣上违反军令的帽子,那就严重了去了。
看到众人不知怎么回答,突然点将台上腾起了一股森寒的气息,一道隐有怒气的暴喝声从台上传来“说”
台下江虎身体颤了颤,抬眼看向那道顶着阳光,显得有些威武高大的身影,下意识的心中一寒,他总感觉到这一刻的白玄策,像极了一头准备择人而噬的猛兽。
台下众人,解释面颊一绷,高声应道“杀无赦”
“大人饶命啊,属下再也不敢了,饶命啊大人……”乔子成早已是面如死灰,冷汗连连,慌忙叩头。
“哼”白玄策冷哼一声,肃声道“军令如山,即可执行”
“得令”
台下当先冲出四人,向着乔子成抓去。
在这危机关头,乔子成自知,今日之事不可善了,心头悔恨之余,已是一个翻滚随后弹射而起,竟是准备在这千军将士眼皮子底下逃命。
眼看冲向自己的四人,转眼即到,乔子成身手敏捷,矮身之间躲过,然后竟是不管不顾,像是疯狗一样冲到校场兵器架旁,随手抄过一杆长枪,转身横扫,四人全力格挡,却是不敌长枪上附着的雄厚内力,被一枪扫飞,四人落地之后呛血不止。
人群中又冲出数十人,欺身而上,向着乔子成冲去。
乔子成一招打伤四人,赤红着双眼,仿佛着了魔一样,冷眼扫过场中千人,长枪一指追来的数十人,歇斯底里吼道“我乔子成,在这边关镇守八年,大大小小的战役参加无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却没想到,今日竟要死在众兄弟手中”
数十人中有一人高呼“大胆罪人,违抗军令还不束手就擒”
乔子成疯狂大笑,赤红的双眼看着站在点将台上的白玄策,悲声笑道“哈哈哈,我乔子成镇守边关,杀敌无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连个百夫长的位置,你都给了别人,如今却还要让你杀一儆百,你当真是瞎了狗眼”
这时追击的人已经围了上来,乔子成长枪在手,以一敌众,逼退了一轮围攻,身上却也是伤痕累累,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他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眼里透着疯狂之色。
台下千人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有人跪倒在地,为乔子成求情。“千夫大人,乔子成虽有违上命,但也可能是无心之举,大人何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有人随即附和,顿时场中的气氛,突然间变的悲惨了起来。
围攻乔子成的众人,看着其悲惨模样,一时也有些下不去手了,毕竟都是军中兄弟,一起上过战场,一起流过血。
白玄策眼神突然有些迷茫了起来,随即,不再注视这边,而是淡然看向下方站着的一众将士,轻声道“你我皆为军人,当知法不容情”
听得这话乔子成自知一失足而成千古恨,眼中红光渐消,一行血泪铺面,眼神转动,最后看了一眼被吴国军旗挡住半边的太阳,将手中长枪抛上半空,待落下时,一把抓住枪头。
“啊!”
口中悲呼一声,手上发力,将枪头送进胸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