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四日星期二,刚好下午三点。
窗外的景色因倾盆大雨染上一层朦胧的灰色。周雨梁的双手离开键盘,一只手肘撑着桌子,办公椅随着雨梁的姿势发出叽嘎声响。雨梁撑着脸颊发出叹息声,发呆地看着室内。
半个人也没有。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笼罩着几乎令人感到耳朵不舒服的沉重静寂,只有空调和pc散热扇、硬碟的驱动声响不断地轻声低鸣。
该怎么形容呢......真让人提不起劲。
如果天气晴朗的话就算了,雨天一个人负责内勤比想象中还要寂寥。因为最近忙着访问客户和开会,所以才觉得之前与今天的落差还真是剧烈。
真是太冷清了。
忧郁地发着牢骚,雨梁又叹了一口气。
雨梁昨天才被告知苏兴今天要出差,似乎是要到北京拜访数个客户,一个星期以上无法回到上海。当雨梁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只能干瞪眼的时候,宇柠接着说:“啊,对了,我明天要直接去客户那边。”而致命一击是连雨桑都说:“抱歉,我明天休假。”导致雨梁不容置疑地成为了se部门的留守人员。
因此,雨梁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独自面对着pc六个小时以上。除了偶尔有电话以外,雨梁心无旁鹜地默默进行文书工作。
刚开始是觉得很不错啦......不会突然听到宇柠的怒吼,不用被螺丝起子直击脑门,更不用听到“这可是你的工作”等无理要求,反而心想可以一个人随意使用宽敞的办公室真好。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寂寞渐渐胜过解放感。雨梁为了排解忧郁而前往休息区,但对不吸烟的他而言,那里反倒是个更加令人难安的地方,于是便立刻撤退。即便外出买罐装饮料,也因为灌下三罐咖啡后感到反胃而中断喝咖啡。结果,无处可去的雨梁只好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好痛苦......好像有股全身的肌肉都生锈的错觉。
呜......为什么好像还怀恋宇柠的怒吼。
雨梁靠着椅背仰望天花板。
或许被螺丝起子攻击是种很好的按摩?毕竟头上好像有穴道,可以定期促进血液循环......说到这个,最近被揍的时候好像变得很舒服,被刺的时候可以感受到身体从深处热了起来,脖子感到很舒服。喔,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穴道按摩健康疗法。
“怎么可能啊!”
雨梁抱着头站起来。
等等,等一下。
刚才的妄想也未免太糟了吧?而且还觉得痛楚是按摩,根本就是被虐。
“......”
雨梁留下一道冷汗,强迫紧绷的脸颊绽放笑容。
冷静、冷静一点,周雨梁。不管再怎么眷恋人群,期待宇柠的暴力未免也太不健康了。要妄想的话,还不如找点更棒的事情来妄想啊!对了,例如雨桑的事情,像是她温柔的笑容,或是直视自己的沉稳眼神。
雨梁转头望向背后的隔间。
雨桑平时就是将自己纤细的柳腰靠在那张办公椅上。
雨梁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向雨桑的座位,坐下后发现椅子比自己想象中高。嗯?这是代表雨桑的腿很长吗?宇柠只要椅子稍微高一点,双脚就会够不到地面在空中摆荡。下次再好好确认吧——喔,在桌下发现凉鞋、这是室内鞋吧?嗯——脚好小。雨桑赤脚踩在这双鞋上吗......她平常有穿丝袜吗?雨桑大多都穿裤装看不出来啊。喔,这里放围裙,然后那边是。
......
......啊!
突然回过神来的雨梁放开手中的围裙。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竟然会在休假的女性职员的座位上翻找私人物品,这是什么人啊。不是什么被虐狂,而是货真价实的跟踪狂、罪犯啊。
不行......这真的很不妙。雨梁擦去前额的汗水,用力摇头。
看来长时间的孤独比想象中还要容易侵蚀精神,不快点想办法解决的话,好像就要跨越那条不该跨越的线了。
转换心情,转换心情。
虽然在下雨,不过到门厅那里也不需要撑伞吧。接听电话......只是稍微离开一下也没关系吧。
呼吸新鲜空气顺便做个伸展操吧,放松紧绷的肌肉后也能让心情好转吧。
好。
雨梁紧闭双唇站起来,起身的瞬间看到桌下的桌边柜。带轮在的三层收纳柜。象牙色的表面因照明反射而发出黯然的光辉。仔细一看,第一、二、三层上方分别贴着文具、申请文件、私人物品的标签贴纸。
......私人......物品。
雨梁发愣地低喃。
雨桑的私人物品,雨桑的私人物品,雨桑的私人物品。
呃......女孩子的私人物品有什么呢?化妆用品?小糖果之类的零食?还是......还是......
雨梁咽下口水。
心跳加速,难不成自己刚好遇到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够窥见雨桑秘密的机会,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幸好没有人看到,稍微看一眼然后马上归位就好了。
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嗯,没错。只要一下下就好。我也不是要偷窥啊,最近不是很重视办公室的保全措施吗?我只是要确认有没有将重要文件放在随手可得的地方而已。重要的东西必须放在有锁的置物柜才行啊,嗯。
深吸一口气。
张大鼻腔地握住把手、准备施力。开吧!现在,禁忌之门即将开启。
喀锵。
柜子上了锁。
雨梁眨了眨眼睛,施加更大的力量试图拉开抽屉,但是结果仍旧没变。不仅第三层,连第一层和第二层都打不开。
雨梁不禁目瞪口呆。
咦......该不会这个柜子可以上锁吧?
连忙确认后,在第一层抽屉的把手旁看见小巧的圆柱锁,横列的钥匙孔仿佛禁止进入的标志。回到自己座位上观察收纳柜,理所当然地也附有圆柱锁,抱歉贴心地将钥匙贴在第一层的抽屉里。
可......可恶。
雨梁咬紧牙关怒视背后的隔间。
哈......原来如此,疏忽保全措施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啊。
笑死人了。
根本就是个小丑,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但是。
不过。
就算是自己过于愚昧,但也不代表可以放过别人的过错。
雨梁眉头深锁地站在雨桑位子前,脸上浮现扭曲的微笑俯看着办公桌。
既然如此,我就来进行地毯式搜寻。
即便是完美超人的雨梁,一定还是会留有私人物品吧。这样不行喔......竟然把私人物品带到工作场合来,来让老师确认看看吧。什么?老师的眼神很下流?这种话真是失礼,我只是为了办公室的纪律而已,绝对没有其他念头。就算搜出替换衣物老师也不会有任何动摇哦!因为老师的内心就犹如贤者一般清澈啊。了解吗?了解的话就不要阻碍我。首先检查办公室的抽屉吧。
“苏兴在吗?”
what'sthefuuuuuuuck!
雨梁连滚带爬地逃离隔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扑向位子的瞬间,胸部直接撞击到办公桌的桌板,因剧痛泛泪的同时,雨梁拼命忍耐不发出哀号。
随着咚咚呃嘈杂脚步声接近,红铜色的秃头探头窥视雨梁的位子:
“嗯?原来是周雨梁,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扁平的鼻子、浓密的胡须、丰厚的嘴唇、目光炯炯的双眼,绝对不可能会认错,是信捷系统公司的社长——胡涛。
听到雨梁虚弱的回答,胡涛露出质疑的眼神挑起一边眉毛。为什么要用那种怀疑我的眼神看我啊......将我配置在这里的是你吧。
因为实在太让人感到虚脱了,所以紧张感也跟着烟消云散。雨梁叹了一口气看向胡涛:
“苏兴先生怎么了吗?他从今天开始出差。”
“出差......?”
“听说要去北京一个星期。”
雨梁说明的同时邹起眉毛。
咦?社长不知道吗?苏兴先生的上司是社长,难道没有经过社长许可就自行出差吗?
......?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仿佛受不了追讨欠债而连夜脱逃的行为。
胡涛在困惑的雨梁面前摸着骨胳突出的下颚,同时在周围打转。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竟然挑这种重要时期发生这种事——可恶,那个......宇......宇柠在哪里?在研究室吗?还是在休息室?”
“你......你是说宇柠吗?她今天直接去拜访客户了。”
“那个黑头发的助手呢?”
“雨桑今天休假。”
胡涛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办公室内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沉默。浑身不自在的雨梁只见胡涛用愤怒的表情瞪着天花板。
呃......这种时候应该要问“怎么了”吗?还是“如果是我知道的事,我可以回答”或者“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上忙”?不......不管哪个都是自找麻烦而已。但是呆站在这里也没办法。也不可能放任社长,开始工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
社长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紧绷的肩膀也放松。
“唔。”
发出一声听起来像是放弃了什么的低喃声。
“嗯......这样啊,没有人也没办法。”
喔,比想象中还明白事理......就算社长多么我行我素,也不看直接把工作丢给新人啊。
毕竟自己真的完全是个菜鸟啊。不会写程序也不会架设伺服务器,虽然稍微会设定路由器或交换器,但碰到动态路由和vpn的设定就只能举双手投降了。不是我自夸,只要没有宇柠的指示,我就什么也办不到了!自己一个人完全无法处理专案,嘿嘿。
.......
也太辛酸了。当雨梁阴沉地低着头时,社长重新提起话题:
“对了,最近周雨梁你觉得如何?工作方面。”
“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雨梁瞪大眼睛、社长拉过雨桑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我是在问你有没有好好做。如何?已经适应se部门的工作了吗?”
“呃......多亏大家的帮忙......还算是可以。”
雨梁困惑的回答。胡涛则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实际上接了哪些专案呢?d公司之类的吗?”
“啊,那个专案前一阵子就已经完成了,现在是进行globeonline的专案。door系统增设的日期快到了。”
“哦,那间公司啊。很累人吧?因为那间公司总是没设定规格就不断吧工作丢过来啊。”
......那也轮不到你来说吧。
“是......是啊,不过自己只是按照指示工作而已,负责应对客户的苏兴先生和宇柠才是真的很辛苦。”
“嗯,我以前也因为在那边当过技术部部长,吃过不少苦啊。因为对方实在是太乱来了,有一次生气到差点扭打起来呢那时我也真是年轻啊。”
咦......
雨梁惊讶地眨着眼睛,没想到竟然会从社长口中听到一线工作人员的意见。还以为自己听错的同时,社长露出微妙的表情继续点头说:
“d公司也是,明明是自己没有购买运用系统,一旦发生问题却又面不改色地跑来询问。说什么这是预设构架的瑕疵,所以也在你们的业务范围之内等强词夺理的话。不管内容为何,只要请工程师工作就要花钱,那些家伙完全不懂这个道理。”
雨梁目瞪口呆地凝视胡涛。过来一阵子,胡涛才发现雨梁的视线,抬起单边眉毛。
“嗯?你那什么表情?我说这种话很奇怪吗?”
“不......虽然不奇怪......但是......”
因为过于震惊导致脑袋无法思考,雨梁摇摇头后开口:
“没想到可以从社长口中听到——这种现场工作人员的感想。我原以为您会是从更上层阶级的角度看待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