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如果不是半年前同事聚会珍妮给她看王者荣耀的游戏,她都不会想得到此生还会有机会再见到沈纵,更不用说今夜这心神不宁心怀鬼胎的赴宴了。
那是律所例行的欢迎新人的晚宴,大家都整整齐齐配着雪白的餐巾优雅的切牛排,高脚红酒杯闪着晶莹的光,故作精英的场景不过是给新入职的初年级律师和实习生看的,如艾可这样疲倦的老鸟早就内心无聊的呵欠连天,工作久了才会意识到所有这些表面光鲜都只不过是虚假,真是的生活不过是一夜一夜行走于安静的办公室做着写不完的交易文件,看眼角的细纹一点一点长出来。
这个时候邻座珍妮小小声音的对话吸引了艾可的注意力,她正在和新来的人大小男生交流一款最近大火的游戏,她附和实在容易上瘾,说最近和男友都临睡前在床上各玩各的,严重影响进行其他体力活动。两个人还互相掏出手机来交换看战绩。看艾可好奇的探头,珍妮热情的打一局给她看,艾可看见那个红色卷卷头发的小萝莉一蹦一跳的向外发射火球,觉得实在很可爱与她此前印象中充满了怪兽和英雄的面目冰冷的游戏相差很大,珍妮直接帮她下了游戏。
艾可回家自己试了试,得知那个小萝莉叫安琪拉,喷火萝莉在她手里完全没有此前看珍妮操作时候的灵活和勇猛,她随便用了几局死的次数比杀的人还多,从小就是游戏黑洞的她觉得并没有什么意外,了无生趣的决定放下去卸载程序,忽然发现在最右边一列有个熟悉的头像--是沈纵的微信头像。高高在上列在排行榜第一位。
原来他也在玩这个游戏。
深夜,艾可用颤抖的手指一点一点翻看他的战绩。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登录了,最后一条历史战绩停留在半年以前,翻过那一场场的战绩仿佛是指间又重新触及他掌心的纹路。他喜欢用阿珂,曾经用她打过588场比赛,胜率是62.4%,其他常用的英雄有王昭君和鲁班,也都一百多场的战绩。这些数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呢,艾可并不清晰的知道。她只是透过这些数字看到远方的他,在这无数过清晨或深夜,微蹙眉头,认真的伏首打着游戏,就如同多年前艾可在街头电脑厅凝视他穿风衣的瘦削的背影一样,全神贯注而脾气暴躁。那个时候他就是班上成绩最好又游戏玩的最好的男生,无论是红色警戒还是星际争霸,都有一堆小跟班向他讨教经验。
在所有这些太阳升起或落下之间的光线暧昧不明的瞬间,艾可想安静的坐在他身边,看他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操作,以及黑色的眸子。他看向屏幕,而她只望向他。
那个在记忆中栩栩如生的人,那个在睡梦中无数次哽咽着讲不出道别的人,那个艾可唯一的闪闪发光又痛彻心扉的记忆,就这样穿过迷雾般的岁月和记忆,通过这一串串的战绩和数字,重新聚拢成那个清瘦的少年,每一次战斗都如此触手可及,如同艾可记忆中在课室与他玩五子棋,总想碰触的他放在纸边的手。
从那一刻起,艾可决定留下这个游戏,并把自己留在这个游戏中,等他由这些虚幻的数字重新聚拢而向她走来。她看了一下她高高在上的等级,默默的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也要打上至尊型星耀,然后陪他一起打游戏。
只是,他真的还会回到这里吗,还是早就玩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艾可觉得自己仿佛在深海的海底打捞一艘远古的沉船,连船主都早已遗忘了这堆残骸。
然而,这是她通向他的唯一路径。她决定,不管多久,她都会一直等待。
手第n次划过他名字的时候,忽然发出了一个声响,她心跳漏了一拍,紧张的去查看,原来是赠送了金币。打开微信,许久都没有对话的名字下,多了一条自动发送的信息。她觉得嗓子发紧,这样,他就会发现她在这里按图索骥了。沈纵会是什么反应呢,嗤笑或是拒绝,觉得她麻烦吗,等了许久,那个头像并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