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公孙复和清妙同时惊愕一叹后,公孙复继而拱手说道:“原来是前辈。不知前辈前来所为何事?”
公孙复所言前辈正是瓜洲贤云楼打落暗镖救了他的那位驼背老叟。
“我是来找同正老秃驴的。”那驼背老叟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漫不经心地说道,“三年前立约比武,如今日期已到,这老秃驴竟然人影也没有了,莫不是怕了我不成……”
“同正?”清妙被惊得不轻,张着口呆呆地愣了半晌。
“前辈所言同正可是少林前辈同正禅师?”公孙复道。
“嘿嘿,你小子问得真有意思,除了那个同正难道还有第二个同正?”
“可是……前辈,少林的诸位师叔师祖都说我同正太师叔祖已经圆寂……”清妙一回神忍不住发问。
这驼背老叟似乎没听到,踱步就往石洞中走去。
这同正确为当年少林鼎鼎有名的同正禅师,当今玄觉方丈的师叔,祖衍和尚的师叔祖,清妙小和尚且须叫他一声太师叔祖。
“这地方有点意思,要不是跟着你们老驼子我还发现不了同正老秃驴竟然有这样一下处……”
“前辈既然与我同正太师叔祖有交情,敢问可知他老人家现在的下落么?”清妙合什一问。
“嘿嘿嘿,你这个小秃驴怎么比那小子还有意思!我要知道那老秃驴在哪儿还跟着你们作甚!”
听着“老秃驴”三字,清妙心中甚是不悦。“同正禅师毕竟是我少林同字辈太师叔祖,前辈如此称呼似乎有欠恭敬吧。”
“嘿嘿,小秃驴还管起我怎么叫老秃驴了,老驼子我就愿意叫老秃驴怎地?当年我跟同正老秃驴打赌的时候,你们玄觉小和尚还在碓房做杂役哩,你这小秃驴倒管起我来了。哼……”
清妙无奈地颔首合什轻叹一声。
“是谁在叫老秃驴!”
就在这时,一声惊吼使得众人一懔,石洞前的几方巨石都应声震动,石上的杂草尘土被震得不住下落。
“哈哈,老秃驴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夹着尾巴逃了呢!”
“喔,原来是老矮驼子。”
同正说罢,周遭一扫视,发现眼前几人甚是眼生,其中两人竟然是佛门比丘的装扮,便问道:“老矮驼子,你带这些人来我罗汉庙作甚?”
“嘿嘿,老秃驴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可不是我带来的,要不是跟着他们,我还找不到你这鬼地方呢。”
“哦?”同正向几人身后一看,小叫花和一个僧人正重伤躺在地上,尚在迷惑之际,清妙双手一合什首先发话:“阿弥陀佛,小僧是少林清字辈僧清妙,你就是我同正太师叔祖吧?”
“不是!你找错人了,同正已经死了,我并不是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们这帮人是何身份,来我罗汉庙有何见教?”
公孙复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胸前一串大佛珠,一袭灰扑扑的棉袈裟带着几处补丁,虬髯斑白,面目却是祥和,一拱手道:“前辈,在下是南山派代掌门公孙复,此次冒昧前来并无歹意,只因这小少年和祖衍大师遭恶人暗算,我辈才薄无救人之善法,小少年称此处有高人相救,故特来打扰,望前辈见谅!”
“哎哟哟,你个酸秀才说起话来怎地这么酸,老驼子我的牙都要被你酸掉了,你说来找老秃驴救人不就行了!”
“少侠,你找错人了!老衲也没有救人之力,你还是自寻他法吧……”说罢,同正径自走进石洞,盘腿趺坐蒲团,不再言语。
“哎哎哎,老秃驴,人家大老远来了你晾着人家作甚,再说这和尚还是少林祖字辈的呢,你怎地说不救就不救?还有这小叫花子……老秃驴,哑巴了么?都急死我老驼子了!”
看着同正依然打坐不语,那驼背老叟耐不住性子,竟不住来回踱步,半柱香尚未燃尽,那驼背老叟高声道:“老秃驴,你不救人那我救了!当年约定三项比武由我想招,这第一项就是比一比救人,你就念你的破经吧,第一项算你输了!”
说罢,那驼背老叟扶起祖衍,左右手分别交替点击章门、关元、神庭几处穴位后,双掌交于祖衍的胸口,一股黑气顿时随着那老叟内力的流入升腾而起。
小半柱香后,那驼背老叟已是大汗淋漓,缕缕白烟不住地从后背、头顶升起,祖衍受了这一番内力相助,突然大口大口地吐出黑血。公孙复一看,几大口黑血吐出之后,祖衍竟渐渐有了血色。
那驼背老叟收掌回气道:“这和尚体内的镖毒太过厉害,虽然被我逼出九成,但还有一成无法化解,不过以他自己的内力,一成镖毒已无性命之忧了。你这酸秀才下山后给他找个好郎中,按毒性对症配些解药怕才能见好。”
“谢过前辈了!”公孙复一拱手道。
清妙也赶忙双手合什道了句“阿弥陀佛”。
“老秃驴,你这小徒孙我已经救了。这小叫花我也顺手一救,比武你就等着输吧!”
驼背老叟才说罢,同正就突然从洞中飞奔出来,一把撸过小叫花又返回洞中,身手异常迅速,以致连功力略浅的小僧清妙都未曾看清发生什么,小叫花就已然被同正带到了洞中。
“呀!你个老秃驴,你不是说不救人嘛,怎么又跟我老驼子抢起小叫花来?”
“小叫花是我一年半前刚收的小徒孙,我岂能不管?再说比了五十年武功,我何时输给过你这老矮驼子!”
同正边说边运功救人,当年少林高僧中,同正是一指禅修为得最深厚的一个。右手单指叩击小叫花的胸口,左手从颅顶一直拂到腹部,才不过半柱香时辰,小叫花顿时跳了起来。
“太烫啦!太烫啦!大胡子和尚你又在戏弄我不成?小心我不给你化斋饭去!”看着那小叫花边蹦跳着边搓着胸口嚷着,似乎被烫疼了一般,众人不禁会心一笑。
“你个臭小子敢不给大胡子和尚我化斋饭,我就……”
“就怎样?”
“就把你掉个头挂树上抽鞭子!”
公孙复听罢不禁莞尔,心想原来这小叫花威胁射镖女人要掉个头挂着抽鞭子的话是从同正这儿学来的。
这时,昏迷许久的祖衍已经苏醒,只是大伤初愈尚少血色,祖衍试着运了运功,虽然镖毒基本除去,然而自己的内力还未恢复,暂时也只能勉强与一成镖毒相抗。
清妙见祖衍苏醒,躬身退在祖衍身侧道:“师叔,您终于醒了,方才几乎吓煞徒侄了,好在这位前辈内力相助,不然让徒侄如何向方丈交代……”
看着清妙激动得欲哭出泪来,祖衍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继而转身合什向那驼背老叟道:“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哟,老秃驴的小徒孙醒了,我救了你这小和尚,老秃驴救了小叫花子,哈哈……老秃驴,我们又打了个平手!”
“谢过前辈相救,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公孙复道。
“老驼子我姓高,没有啥大名,酸秀才你就叫我高驼子吧。”
“晚辈岂敢!还是称呼前辈高驼老吧。”公孙复说完转身向小叫花道,“谢过小英雄引路相助!不知小英雄如何称呼?”
“我呀?”那小叫花抹了抹鼻涕花道,“我姓卫,没有名字啊。我们家原来住在瓜洲卫家庄,又因为我是个左撇子,庄里人都叫我左疯子。”
“卫家庄……左疯子……哈哈,有意思,那你就叫卫左疯子咯!”高驼老说罢咯吱咯吱笑了起来。
公孙复听罢也笑笑道:“卫左疯子过于赘述,更不雅观,莫若左风的好,风雅之风,卫左风如何?”
“哈哈,不错,到底是酸秀才!去了一个字,卫左疯子变成了卫左风,果然好听多了,老驼子我佩服!”
“卫左疯子……卫左风……”那小叫花自顾自的念叨着,“果然好听多了,那以后我就叫卫左风了,哈哈,卫左风……”
同正见祖衍已无性命之忧,便对公孙复道:“公孙施主,诸事已毕,诸位还是下山走吧!臭小子代我送客。”
“太师叔祖!”清妙合什恭敬一拜道,“太师叔祖还是与我们一同回少林寺吧。”祖衍听罢也强支着虚弱的身体道:“师叔祖云游多年,此番相遇定是菩萨相与的因缘,若不一同回少林寺,方丈师叔那儿无法交代不说,恐怕师叔祖也无法割舍寺众弟子的殷切热望……”
“不用说了,你们走吧!”同正说得决绝而不留余地,转身又返回石洞闭目诵经。
祖衍诸人合什一拜后也只有无奈地下山。
“哎呀,老秃驴,你怎地把他们都赶下山了?那我们约定好的比武还比不比?”
“当然比,我何时怕过你这老矮驼子!”
“哎……只是这几人都走了,也没人做个见证……我们再比个什么呢?”
高驼老正在为如何比武而一筹莫展之际,公孙复诸人下山后已然上了通衢大道,走出六七里后在官道旁的一处茶棚勒马歇脚。
“老客来了,进来吃些茶果歇歇脚,小店各色好茶都齐全,保证满足诸位口福!”店里的伙计边拿下搭在肩上的抹布擦了擦桌子,边将公孙复诸人让进茶棚。
“伙计,来几碗凉茶,上几碟小食。”公孙复吩咐之后,随即掏出十几枚铜哥儿丢给了那伙计,扶着祖衍一同坐了下来。
“公孙施主,这一路着实拖累你了!自从中镖后一路波折,到现在镖毒也未除净,恐怕无法与公孙施主一同去南山了。这茶棚歇完脚力,公孙施主还是自己回南山吧,我二人有伤有弱,恐怕只会一路拖累施主。”
“大师何出此言!公孙复岂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大师有伤未靖,理当一路相陪,待至南山,寻一上好的郎中,也不辜负大师与玄觉方丈待我之厚意……”
“来来来,老客茶来咯~您要的大碗凉茶和小食,您慢用!”二人正在交谈,茶棚伙计托着一个大托盘从桌凳的空隙间飞奔过来,上面放着满满的三大海碗凉茶,架着三四碟小食,六七丈的距离,只架着托盘走了十来步,那满满的几大海碗凉茶竟然一滴未洒。
“好个上茶的身手!”公孙复不禁一叹。
那伙计才放下凉茶,祖衍和清妙端起碗刚准备喝,公孙复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山野小店哪来如此身手的伙计?才一思量,余光一斜乜,竟发现那伙计嘴角露出了一丝奸笑。
“不好!黑店!”公孙复一声大喝,一大碗凉茶就朝着那伙计的面门泼去。清妙才被这一声大喝惊醒过来,就发现那伙计被凉茶泼中面门后骤然倒地挣扎,整个面庞顿时乌黑发紫,双手才抓挠了三两下,便一个打挺直直地死去。
“伙计们上!”突然,看似掌柜模样的一人一声令下,三四名伙计抄起几把钢刀便一拥而上。
“护住大师先撤,我来对付他们。”公孙复哪里容得这帮人如此得意,对清妙嘱咐了一声后便立刻提剑上前。
头前的两人与公孙复刚一交手,便拉开周旋的架势,后两人绕开了公孙复便径直追向清妙和祖衍。
“着!”公孙复捏了一个剑诀,剑锋凌厉一闪,一股剑气呼啸而过,那头前二人手中的钢刀顿时应声断成几截。公孙复提剑步步紧逼,那二人竟只有不住地往后退却。
掌柜模样的那人一看,从腰中抽出一条软鞭也击向前来,这四人顿时纠缠在了一起。公孙复一看软鞭游近,如同毒蛇一般就将缠绕撕咬着自己,退出三五步后,还未来得及拆招分解,那软鞭尖端随着机括一声响动,立时出现一个寒光闪闪、锋利无比的尖头。
“刘天遏!”公孙复顿时一声讶愕。
“哈哈哈……不错!不愧是公孙掌门,毒药都没毒死你!”掌柜模样那人几声大笑,索性摘去了人皮面具,果然是刘天遏。
公孙复心下思量,今天一场恶仗怕是在所难免,当日少林寺领教过刘天遏的手段,心知今日恐怕难有胜算。
那刘天遏一看对方踌躇起来,招法逐渐松滞,于是趁机出招,边喝道:“早知如此,哪里还费那些周章,还是我中原毒霸亲自送你归西吧!”
公孙复一看刘天遏分明你死我亡的架势,心想此人武艺高强,加之少林寺一战略知对方武功底细,强行接招怕不是善策,于是一边喝道:“我看你刘天遏有何本事送我归西!”一边运起内力准备施展南山轻功周旋。
随着软鞭直击过来,公孙复迅速递出长剑接招,剑锋击着软鞭的钢头,那刘天遏立刻横向飞动着软鞭,趁着顶端尖锋,那软鞭横向游击竟如同钢刀一般,直直地对着公孙复的咽喉亮着锋利的钢口,公孙复立时被这锋芒逼出四五丈之外。
刘天遏手下那伙计模样的两人虽然手中钢刀已断,一看刘天遏如此强势,更是想一鼓作气制服公孙复,还未寻得趁手的兵刃就嗷嗷叫嚷着徒手飞扑过来。
公孙复一看对方的阵仗,心知不能再继续正面迎击了,即刻施展起南山轻功,眼见刘天遏软鞭钢头直击,公孙复一跃而起,脚尖轻点鞭头,纵然那刘天遏的软鞭钢口锋利无比,这一击也未能奈何公孙复半分。
刘天遏一招未能击中公孙复,软鞭向地下重重一抽打,那软鞭就势反弹,加之刘天遏运上了内力,鞭头更是凌厉,呼啸着直击而上。公孙复一看,回转长剑轻点身侧一株小树的枝杈,整个身子又轻轻地落在了地上。那刘天遏顿时明白公孙复不想与自己硬碰硬地出招相对,故而一直避开自己的锋芒,深知此人只怕不能轻易对付。
就在公孙复和刘天遏胶着难分之际,清妙架着祖衍跨马直奔已跑出四五里外,然而身后伙计模样那两人却紧追不舍。此时胯下之马由于身负过重已经逐渐不支,速度慢了下来,清妙心下焦急万分,这可如何是好,离同正和高驼老还有好一段距离,即便大声呼救也没人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