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陌乔一手按在骰盅上,终止了洪祝的动作“指教说不上,只是既然要赌,总要在此之前交代一下彩头。”
“就答应你,过去之事,既往不咎。”洪祝保持着被终止时的动作。
“这彩头,怕是不够看吧”
“那你想要什么。”
“洪先生原来记性不大好,想必需要再重复一遍。”陌乔淡淡道“我要做这里的主人。”
洪祝虎目圆睁,乌黑浓重的眉毛因为深蹙仿佛要连在一起,赌坊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两人就这样坐在桌子对面,保持着上一幕的动作,对视半晌后,陌乔收回阻止的手,云淡风轻道“难道您连这点赢我的自信都没有么。”
被她的话一激,果然应接下来“好!就依你!”
洪祝话一落,众人呆不住了,纷纷开口想要劝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舅舅,不...”
“老大,这...”
“东家,你...”
话未说完,便被洪祝比出手势打断。
“不知洪先生想要什么。”陌乔淡淡道。
“等我赢了,你就知道了”言罢继续奋力疾速摇骰子。
这次她没再阻止,“只是你此时不说,怕是没有机会开口了。”
洪祝眼睛不眨一下,盯着陌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方位摇遍。手上动作越发狠厉,动作幅度也越发夸张,由最初两只骰子零散的碰壁声音,渐渐融为一体,愈到后面声音竟是愈发小了,众人疑惑之际,来不及思索,便见他啪的一声将骰盅扣在桌面上,引得桌面猛地一颤,使桌面木板间缝隙的灰尘抖落下来,掉在地上,形成一道直线。
陌乔淡定的拂了拂方才落在衣裙上的灰,就听对面粗犷的声音响起。
“几点。”
陌乔抬首,神色淡淡,轻眨双睫,摇了下头。
众人见状,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虽说对自己的当家赌技有着不可撼动的相信,但终究赌注太大,暗中不由自主地紧张,如今见这女子对结果摇头做不知状,也就不疑有他。只等着看她如何收场。
林修却秀眉不展,瞧她那神色淡定的模样,根本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接着看向舅舅,也不知道他摇出的是几点,跟随他身边这么多年,自己一身赌技皆是出于他的传授,自知猜骰子一方面,除了舅舅再无敌手,不说百战百胜,却也是屡战屡胜,如今他也猜不出骰盅里现在到底是几,只明确一点是他在摇骰子过程中,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奇怪。
“既然姑娘认....”洪祝嘴里的输字还未出口便见陌乔纤细的食指一伸,缓缓摇了摇,同时打断他的话。
“洪先生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一个点都没有。”话越说到最后,越是咬字加重。
“一个点都没有?怎么可能”众人中有人出口道“两只骰子在一起,点数最小不过二...”
“不对!若两骰重叠,最小还可能是一,但如何也不能再少了!”同样作为旁观的杨五此时纠正道。
林修盯着桌面上的那只骰盅,想起过程中渐渐变得奇怪的声音,隐隐猜到了一种可能,只是...他从未见过舅舅施展,也可以说平时应付的各种赌徒,皆用不到这种看家本领,如今使出来,大概在舅舅心里,也是对面前的女子不敢小觑吧,倘若真的是...那便是她赢了,以后这赌坊......不可!此处并非属于舅舅,若是让上面的人知道了,众兄弟如何安身立命,他与舅舅又当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思及至此,担忧的唤了一声洪祝,“舅舅....”,目光落在他脸上是,只见他面色一阵发白,隐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暗握成拳,大抵同样想到了这一层,后面的话自是无需明说。
“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啊”小弟中见老大迟迟不肯表态不由得着急催促,洪祝握着骰盅的手一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掀开。
众人齐齐围上前来,只见骰盅下面,堆积成一坨白色粉末.....
真的是无点......
所有人皆是傻了眼,愣了足足五秒钟,脑海里的想法百转千回,由一开始对东家赌技的钦佩到能够猜到这个结果的陌乔表示惊讶,最后到即将因为这个结局所导致的后果而惶恐不安,真真是百感交集。
林修在众人脸色极为难看之际,灵光一闪,想出一个或许能化解的法子。
就在洪祝即将开口认输之时,听到身旁的侄儿抢先道“姑娘耳力果见一斑!就是不知姑娘是否有能力难倒我这位舅舅。”
话音刚落,心思稍微活络的人便明白过来,若是东家能猜中她的点数,那就是打个平手,没有输赢,赌坊一事自然也无定数,而那时是否再加局评定胜负,也不是她一人决定,虽然不战而退确实有些窝囊,但毕竟不会招惹到上面的人,与在一个小小村妇面前挣脸面相比,必然选择前者。
其他人能想到的,洪祝陌乔自然也能想到,只是陌乔仅以为对方是不愿将赌坊轻易拱手让人,并不作他想,待洪祝一句“姑娘有什么本事,也尽管使出来吧。”言罢,轻寥寥的问道“你们这里有多少骰盅和骰子,都拿过来吧。”
洪祝一怔,不知她所问何意,虽心中疑惑,却也对旁边的小弟打了一个照做的手势。
底下的人手脚也算麻利,很快便将赌坊内所有的骰子和骰盅用木盘托着呈了上来。
陌乔搭眼一看,算上桌子上这套,足足十具,想不到这么一个小赌坊,备用的倒是不少,不过因洪祝方才的操作,骰子已是少了两只,从中随意拿了六套,强迫症似的将原本在桌子上的空骰盅放回到木盘上,对着那小弟打了一个下去吧的手势,模样倒有些像这的主人。
众人只不解的盯着她,对于其他细节不多在意,就按着她的吩咐下去了。接着很快地回到人群里,生怕错过什么此生都难以看到的画面。
在一一打开骰盅检查骰子数量完整时,陌乔不紧不慢道“洪先生可说话算数?”
洪祝闻言,面色一紧,知道她意有所指,虽然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个地痞流氓,但向来言出必行,从不做那无赖之事。即便对所面临的后果同样有些忌惮,但还是硬着头皮咬牙应承下来。
“自然作数。”
他人只以为洪祝对此场胜局已是十拿九稳,不再多言。只有林修看出舅舅破釜沉舟的决心,不由得将手心攥紧。
面对眼前六只骰盅十二只骰子,陌乔语气一如平常,淡漠如水道“十二只骰子,最大七十二,最小为零,不需您准确猜出点数,只要押准大小便算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