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梅芳共赏,雪酒一杯,若身侧是琴瑟和鸣的佳偶,委实是一件美事,可她和公子楚连朋友都算不上,此刻丝毫感觉不到其中的诗情画意,对于子白递过来的雪水,颇有些嫌弃,但还是接了过来。
公子楚没有立刻与她对饮,看着半清半浊的雪水,悠悠道:“那枚火麒麟,陌公子可带在身上?”
陌乔神色淡淡,注视着月牙白袍的公子楚,毫不留情道:“没带。怎么,楚公子还想要回去不成。”
他嘴角一贯带着一弯弧度,摇了摇头:“陌公子喜欢,留在你那里玩几天又何妨,只是日后多加小心。”
他这话说的让陌乔委实觉得莫名其妙,既是给了自己,如何说留在她这里玩几天,还让她日后多加小心,玉佩和她日后要小心与否又有何干系。
总觉得公子楚此人温润的外表下有深不可测的一面,表面无害,实际实际她也不知道,但多年的直觉告诉她,公子楚绝非等闲。
“小心什么?”她直截了当道。
“陌公子在凛风门中挨风缉缝,搅得余枫祁典不得安生,凭凛风门门主,会察觉不到这里面的猫腻么”公子楚晃了晃手中的酒盏“是以奉劝陌公子日后小心,可有错?”
他知道的果然详细,说不定凛风门甚至其他五门以及上面的三堂一主,都有耳闻。
既如此,他依旧与其站在敌对的位置而帮助自己,多半也是于己有利。
她挑眉淡淡道:“说的不错。不过我的这番举动让楚公子你省心省力不少,也没错吧。”
公子楚闻言,温润的笑容僵在嘴角,片刻,一阵爽朗的大笑后,眉眼越发英朗明媚:“陌公子仅凭我几句话便将此中结果猜了个正着,实在令子楚佩服。”
陌乔不再同他周璇,向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盏,将清凉的雪水一饮而尽。
公子楚见状,亦不再多言,一干而尽。
清甜的梅香随风袭来,悠远而流长,偏偏花瓣在二人间飞舞擦肩,天地中,一白一棕两道身影,宛若谪仙的两张面孔,俨然让此情此景愈发脱俗不凡。
“告辞。”
公子楚转动轮椅悠然转身,行至子白身边,在他接过轮椅的把手后,缓缓推他进入梅林。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如一夜清香发,散做乾坤万里春。”
公子楚悠悠然吟着那日她由感而发所诵念的那首诗,吟罢继续道:“终有一日,这梅林会绵延万里,呈现出实实在在的‘万里春’景色,那时,希望还能有机会与陌公子畅饮一杯。”
他渐行渐远,声音却空灵清晰。
陌乔婷婷立在原地,望着公子楚离去的方向,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他的那后半句话,让她莫名有种错觉,这梅林乃是因她而建。
半晌回过神来,嘴角带了一抹自嘲的弧度。
怎么可能,她才刚刚认识他,没有丝毫交情可言,又怎会为她种下千里梅林。
低眉看着手里那盏金樽酒盅,怔怔地不知想些什么,直到耳边传来重影提醒的声音:“老板,此处偏僻寒冷,回去吧。”
陌乔收敛心神,顺手将金樽酒盅向袖子中一塞,点了一下头,随他回了玲珑阁。
玲珑阁生意不温不火,没有座无虚席,却也未门可罗雀,进了门,一眼望去,算得上热闹,但并不喧嚣。
每一桌客人皆是穿着不凡,桌面上相应的位置摆放着此起彼伏的筹码,或凝眉沉思,或淡然等待,这里的赌局并非只是消遣,也是一种博弈。
陌乔刚一进门,抖了抖大氅上的落雪,褪下来后交给重影:“煮一壶水月仙送到二楼房里。”
重影声音适中地回了一句:“是。”便将衣服放好,进了后房煮茶。
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送上去时,陌乔正凭窗远望,外面大雪纷飞,只是从镜面湖畔回来这一路的时间,便将周围一切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毯。
雪花窜进屋内,落在地板上,缓缓化成一滩水。
重影将茶水放好,将地炉添了一些炭,火势一下子变得旺盛:“老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陌乔放下窗子,悠悠转过身来到桌边,她一向喜怒不示于人前,若说开心,大抵也只有在与两小只相处时才是真正的忘忧。
“我只是在想以后。”
“以后?”重影放下细铲,回到她身边为其到了一杯茶:“祁典一事结束,老板所说的以后,是指什么。”
陌乔久久没有回答,陷入沉思之中。
张雪的大仇未报,她怎能停歇。
说来这一世要为自己而活,可这一世的生命,也算是张雪给的,她不与人亏欠,这笔帐是一定要算清的。待她了了这一笔账,再任由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无负无累,才是真正的自由。
然五年前张雪的记忆被外力相阻,事情原委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唯一的印象只是一家四字花楼,到底是哪四字,也毫无印象。
但明确的是,这家花楼,并不在清水镇。
她想找到这家花楼,需要的人力财力不止一隅,目前能做的,就是极尽全力去丰厚自己的资本……
眼下势力进入暗夜阁,虽然只是最低级的凛风门馆主,但也算是实质性进展,若想获得更多的权利,就要爬得更高。而且暗夜阁有负责收集信息一堂,或许对她追寻源头有一定的帮助。
如何在暗夜阁扎根攀爬,便是自己日后需要细细谋划的关键了。
“老板?”重影见她出神良久,提醒道。
陌乔收回思绪,端起温度适宜的茶,抿了一口:“我说的以后,自然指的是这天下。”
重影闻言愣在原地,她的神色依旧淡淡,却丝毫没有玩笑之意,‘天下’何其大,她这般信誓旦旦又云淡风轻的说出,不免让人心中惊叹,他从未想过的事情,在对方口中却是那样的水到渠成,这是怎样一种志向,又是怎样的一个满腹雄心之人。
敢拿‘天下’来说,这世间有资格的,大抵也只有皇家中的几人,而她,无权无势,尚处在区区一介农妇的身份,却能放出这样的言论,该是多么令人佩服的气魄。
若是他人所说,他只会嗤之以鼻,可经历这么多,从祁典一事上看,这番胸襟伟略,‘天下’二字在她口中并不突兀,反而让他觉得,前途万般光明。
至今他才了解自己跟随的老板有着何等长远的目光,想到以后,内心竟有种莫名的沸腾。
身前的女子一身男装,英气逼人,举手投足间淡漠而优雅,他越发想不明白,本该是相夫教子的农妇,是如何做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正思索间,门外响起两声叩门声。
沈远明朗的声音穿过门缝传入内室。
“老板,楼下有人拿着紫檀木名牌来寻重影。”
重影闻言一头雾水,看相陌乔时,只见她动作淡淡放下茶杯,悠悠解释道:“此人是对面宴隆全的老板。你现在去将我的名片取回来,并且为他定做一张贵宾牌。”
“是”知道对方是老板所相识的,这才放下心中疑虑,料想她不会平白为人走后门,定然有后续,答应之余并未立即离开。
果然又听她继续道:“此人来这里多半是为了拓宽货源,你先给他点消息,这边会为他打开一条门路,让他不要着急,但不要说的太明显。他若听得懂,便会给你些好处,他若听不懂,此事就作罢。”
重影闻言点点头,略一沉吟问道:“不知老板想要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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