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劫?”我愣住,还有神仙帮神仙渡劫一说吗?
“是。”
虽说我是一个乐于助人的神仙,却不代表会帮他渡劫。渡劫可是个危险的活儿,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一个元神寂灭的下场。“我说不呢?”
他单手支在桌几上,用指节轻轻敲打桌面:“本君记得你九千万年前曾烧了半个紫府洲,不知这笔账今日能不能算?”
糟了!我竟然忘了这茬子事!原以为东华帝君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不会与我计较这事儿。尽管当初有哥哥给他赔了礼,却不想这老头竟然记仇至斯。
我衣袖下的双手不住颤抖,要忍住,千万千万不能把手拍在他那张儿俊脸上。我深吸一口气,满脸堆笑道:“帝君,想让我怎么帮忙。”
唉......被人捉住了把柄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得紧。可怜我一只无依无靠的老狐狸,被人欺辱至此!
“时机一到,自会相告。”
言罢,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殿外,我笑眯眯地目送他离开,我现在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待他离去不多时,我立马哭丧着一张脸,瘫软在座上,嚎哭道:“我这到底是什么命啊!”我伸手指着琥珀仙,“你你你!你真是为了美色,胳膊肘往外拐,连自家主上都不顾了!真是白心疼你,那么多年了!”
“主上!”她还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告诉我,“主上,明明是您当初顽皮,闯下大祸,把帝君的府宅烧了大半块,您还有理?”
‘咔嚓’......
我感觉我的心碎了,已经碎成渣渣的程度......
“把清风叫进来,我有事要吩咐他。”我收拾好碎成渣的心,摆正姿势道。
“是。”
琥珀仙速度很快,我不得不在心里夸赞她一番,虽然一碰到帝君,那张小脸笑得就如花儿绽放在她脸上一般,但对于府内事务,她总是将其安排的有条不乱。
我望向下方的清风道:“近日,我受人之托,前去渡劫。趁现在还未渡劫,我想把府内一应事务等安排妥帖,也好安心去渡劫。”
“主上,贵为仙尊,早已不理仙界人事。如今为何要去渡劫,还是这般匆忙?”
“唉......怪就怪在我自己身上。若不是以前贪玩,闯了不少祸事,也许今日还能硬着骨头跟那东华帝君理论几句。”
“主上是说以前烧了东华帝君紫府洲一事?”
我面上纠结:“的确没错。”
往事真真是不堪回首。
我在他那紫府洲呆了几十日,把他那紫府洲上上下下逛了一遍,也不见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我那时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不爽父神和哥哥将我送上紫府洲这样一个,在我眼中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每日不是青灯古佛为伴,就是渺渺仙音入耳。为了强烈表示自己的不满,当即施了炽焰术烧得那紫府洲半壁洲府焦黑。我也是个敢作敢当的,被父神提溜着领子去给帝君致歉,又被父神罚去给东华老头做了近百年的洒扫仙侍,日日除草栽花,浇水灌溉,直到我将那半壁洲府恢复原样,父神才点了首肯,将我带回九重中天。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在那里认识了锦觅的娘亲——梓芬,用狐狸崽子的原话来说,‘那可真是个妙人儿啊’。
想起梓芬,我开口吩咐道:“我下凡渡劫期间,花界锦觅就交给你保护。若有任何危险,便下凡告知我一声。”
“锦觅?”他低头沉吟思索片刻,后恍然道,“是百年前跟着明月身后的丫头,我倒是有些印象。”
“正是她。”我抬脚走至他面前,“保护好她。”我背过身,看着东华帝君坐过的位置,“凡间那儿可传出什么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清风摇头,“凡间已不比当初,如今气息污浊,仙家子弟不敢在凡间过久逗留,我便命白玉先回来。这探查断断续续的,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罢了,让他回来吧。等我回来,再另想办法。”
“是。主上此次何时渡劫?”
“还未知晓,怕也是最近这几日了。”我想起天上人间,一来一回,怕是也要有几十日的光阴。锦觅这边自有清风看守,倒是放心。只是小玉儿那边,若是出了差池,下了凡间肉体凡胎的,怕是不能知晓。清风那儿光是看顾锦觅和明月,就已经是焦头烂额。我抚上颈间触手温凉的月光石,得想个法子把这月光石带在身上。
璇玑宫内的七政殿,空荡荡的。往常这时候,该是小玉儿下值的时辰。可是现下......一个人都没有,我将手中的桔梗放入瓷瓶中,摸着上方放置的画卷,叹了口气。刚一转身便看见近在咫尺的东华帝君。
好大一张冰块脸!
“你怎么悄无声息的进来了?”我感觉我的心脏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打击。
“时机已到。”
“你说现在?”我指了指璇玑宫,眼见他的手掌拍向我的命门处,我眼疾手快地抵住他的手,“为什么要这样?直接去缘机仙子所造的天机盘处不就好了?”
“你本无需渡劫。此番渡劫,只能强行逼出你的神魄,才不至于打乱你原本的神格。”
“这样啊......对了,有事跟你商量。”
“何事?”
“这个......”我拿出放在脖颈处的月光石项链,“可不可以让我带上这个。”我摩挲着圆润的表面,“它......对我很重要。”
“......”他沉默片刻,“我会知会缘机仙子一声。”
我将将把手放下,他凌厉的掌风拍向我的命门处,丝毫不给我反应的时间。我只觉魂魄一震,再睁开眼时,我看到我的身子瘫软在地,紧闭着双眸似是假寐。因没有灵力支撑,一阵白光后,便化回狐狸原形。
“我的身子总不能放在这璇玑宫里吧?”我轻飘飘地浮在空中,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半透明状的。我忍不住将一只手穿过另一只手,果然能穿过去。
曾听曼珠提起,这是凡人死后,或是犯了重罪的神仙,被压往冥界所拥有的形态,倒也是新鲜!
东华帝君的眉头皱得比山还要高,想来是觉得我的问题实在是忒多了些,声音中染上几分不耐烦之意:“我会让你府内的玄冰兽过来。”
天机台上,巨大的天机盘散发着金色光泽。往下看去,下界的山啊、水啊,凡间万物皆映射于此。
月白衣裳的缘机仙子已在天机台上等候多时,朝我们恭敬作揖:“小仙见过帝君。不知这位是?”
“这位乃是仙尊。”
不愧是帝君,一句话介绍人的本领怕是这辈子都学不到。
“仙、仙尊。”缘机仙子的眼睛瞬间亮了不止一度,“只听说这位尊上一直闭关修炼,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反响。”
我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微笑。这巴结的能力,怎么那么像狐狸崽子?
“尊上,请吧。”她笑眯眯地不动声色凑到我身边。
我向旁边挪了几分道:“稍稍等一下,老身有件事想请仙子帮忙。”
她连连点头称是,摇得那叫一个欢:“尊上请说,不要说是一个忙,就算是一百个、一千个小仙也是愿意的。”
“待老身渡劫归来,还请仙子将老身凡尘间所发生的事一一清除干净。”
“这、这是为何?”
我忙摆出一副很高深的样子:“凡尘的事儿便要在凡尘了却。老身不爱拖拖拉拉,也不爱藕断丝连。缘起缘灭在凡间是数十载光阴,放在天界也不过数十日之间。”
旁边的缘机仙子听了,眼中的光芒更盛,内里的钦佩之情都快随着目光倾泻而出。
自然这番说辞,说得我都要为之鼓掌。简直说得不要太好。这也就是在小辈面前装装样子罢了。清理记忆,不过是为了跟东华帝君等人划清界限,叫他们一干人别再烦我。
缘机仙子略微为难地看着我:“不是小仙不愿帮尊上,只是......”她瞬间哭丧着脸,“只是小仙修为薄弱,能力有限,实在不知用什么方法消除记忆。”
真巧,老身也不甚知晓。我打打杀杀的习惯了,平日里修习大多都已攻击为目的的仙术。
缘机仙子又道:“小仙......小仙倒是会一术法,是以灵力作辅,引出记忆,但需一样物什承载,方可成功将其引出,算是一种方法。”
我从袖中掏出一颗明晃晃的夜明珠:“那你便用这个承着吧。”
“是。”缘机仙子恭敬地用双手接过我手中的夜明珠,又小心翼翼地将夜明珠收入袖中。
许久未出声的东华帝君,突然道:“时辰已到,莫误了时辰。”
缘机仙子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自是觉得不能在小辈面前丢脸。站在天机台边缘处,脚尖轻踏准备来一个完美的降落。
可怜我竟忘了一件事,自己现在是魂魄,轻飘飘的,没有丝毫重量。天机台处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疾风,刮得我左右摇摆不定。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那风刮得更猛烈了些,直直将我卷入其中。
我的颜面何在!老身的颜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