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说着,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看着雷佳,直至对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才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要坚持看书吗?用******的话来说:读书可以让人保持思想活力,让人得到智慧启发,让人滋养浩然之气。虽然上大学不同于读书,但是它也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个人生驿站。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选择一个理想的大学吗?如果你认为我看中那一纸文凭,你就错了。”
说到这里,雷佳抬起头来,用诧异的眼光看向林城。
“其实说实话,文凭这东西并不是特别重要。我不想成为它的傀儡,更不想让这没有多大价值的东西束缚了我的追求。我之所以在意大学,是因为我在意这所大学的环境和氛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你肯定也懂,这也是我好几次劝你现在就辞职的原因。我不想再看你,在这样的环境里,离真正的你越来越远。最后,变成连你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说完,林城意味深长地看向雷佳。
雷佳一怔,他没有想到林城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看到他眼神中的认真,才垂下头说道:“其实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在高考前就打算毕业后闯荡社会了。这并不是环境影响,而是我这个人的性格本来就如此。或许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能够离开那恶心的地下室了。”他的语气,较之前弱了很多。
“不管怎么说,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三思而后行。”
“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说实话,我不想上大学,自然也有我的道理。我这个人,更适合呆在这里而不是学校,实不相瞒,在这个社会上只要有人脉,就不怕没有出路。”雷佳说道,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你在社会上有人脉?”林城惊奇地问道。
“有!”雷佳在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闪现出了梦姐的面庞,以及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那一夜缠绵。
“是干什么的?”林城追问。
“她是个老板,生意做得挺大。这几天她正在帮我物色新的工作,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去她那里上班了。”雷佳明白,林城是真的关心自己,无奈之下才这样说到,让他放下心来。虽然说的话有一点水分,但是他相信,梦姐一定会帮助自己的。
“那就好,反正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想清楚。我建议你还是先把志愿填了,虽然说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毕竟还要理智一些。如果你以后后悔了,最起码还有个退路。”林城看着雷佳,一脸关切。
“嗯,你什么时候走?”雷佳问道。
“把这个月干满,刚好那时候复读班就开课了。”
“希望明年迎接你的,是你理想中的生活。”雷佳一笑,说道。但是能够明显看得出来,他的笑容,被某些东西压得比较沉重。
“希望吧!”林城的这句话,是用长长的一口气送出来的。“希望若干年后,我还能继续坚持下去。”显然,他的内心也并不轻松。复读对他的意义,虽然更多的是在教育的体制下追寻内涵式的东西,追求自身的全面发展与完善,但是如果在此基础上就断言他不在乎第二年的最终结果,那显然也是完全不现实的。
玄武湖旁,两名少年促膝长谈。他们都是从学校走出来,刚刚接触到这个社会。而如今,在这湖边的亭子中,两名少年的人生将向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雷佳掏出一根烟,在一双深邃眼眸的注视中将其点燃,一口青烟,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从他的胸腔里面吐出。“林城,你说我能成功吗?”他说完,看着在白色烟纸上焚烧的火星慢慢朝下蔓延着,烧过的地方只留下了轻轻依附在上面的烟灰,在一阵清风的吹拂下四处散落。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但是他却坚信,自己一定会成功实现自己的理想。
林城一怔,随即转过身来笑着说道:“这个社会对成功二字的定义太多了,同样的两个字,在不同的人眼里就是不同的追求。究竟能不能成功,我说了不算,你的心说了算。”
给他投去了一个鄙夷的眼神,雷佳撇了一下嘴,说道:“你就爱玩这套虚的。”
“哈哈……”林城一笑,继续说道:“要不这样吧,你说出你的理想,我说出我的理想,咱们在五年后的今天相约在这个地方,到时候不管我们的理想是否实现,一起把酒言欢,怎么样?”
雷佳的眼神一亮,他没有想到林城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拍了一下大腿,道:“好!不过,你先说。”
林城也没有计较,他看了一眼辽阔的玄武湖,眉间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采,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如果有可能,我会在我上大学的时候看尽可能多的书,去体验人生,游走世界,实现思想和经济上的独立,尝尽生活的酸甜苦辣。”说完,他扭头看向雷佳。
“完了?就这么一点?”
“没完,这只是我大学的规划。如果我的这些任务都完成了,可能我会选择当一个业余作家,用自己的笔,写出能够唤醒人心的文字。可能迫于生计,毕业后会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养家糊口……”说到这里,林城停住了,再远一点的未来,他看不清楚了。
“没搞错吧!作家?”雷佳略微诧异地问了一声。
林城转过头看了一眼他,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说道:“或许不能用这个名字来形容,但是最起码会是一名写手。通过这半个多月对社会的接触,很多存在于我们身边的社会现象令我倍感震撼!不说其它的,单单一个逸豪会所,就足以令人感觉匪夷所思。现在真正感觉社会和人心是如此复杂,如同一潭深不可测的池水。我想用我手中的笔,将我看到的和思考的全部写出来,不去回避任何黑暗和敏感的话题,做一个真正对这个社会和对自己的思想负责任的人,将这个社会上最真实的情况和最真实的人心,和盘托出。不求以此来消除社会的不公和黑暗,但求通过自己的文字,给人们带来哪怕一丁点的启示和告诫,尤其是像你我一样的年轻人,我也足够了。”
“看来你已经有你的打算了,不过我和你完全不一样。我所追求的东西,和你所说的这些大相径庭。我想要辉煌的事业,想要精彩的生活,想要西装革履,想要前呼后拥……”说着,雷佳自嘲一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或许你会觉得我这是庸俗,但我并不觉得。相比这个结果,我更注重过程中的精彩和酣畅淋漓,我想挑战的,是我的人生在奋力拼搏之后的高度,我要追寻的,是我的生命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所实现的饱满,而不是碌碌无为。”
“好小子,你比我有志气。”林城听完,在雷佳肩膀上使劲拍了一下。他在这一时刻,确实感受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巨大差距,这种差距连他也不能理解。在他看来,雷佳在这一方面确实是值得自己学习的,他拥有着属于这个年龄的理想和活力、不羁与斗志。而他对于理想的态度,确实羞于将其说出口。虽然他说想成为一名业余作家,但这只是基于他个人爱好的一个打算。真正要实现人生无悔这样远大并且抽象的理想,却被深深埋藏在了心里,难以启齿。
“我还以为你会笑话我。”雷佳道。
林城闻言,急忙说道:“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年轻人,本该这样。雷佳,你好好努力,我看好你。不过社会复杂,你一定要把持好自己,不要忘记自己肩上真正的责任。送你八个字:脚踏实地,仰望星空。”
听到这些,雷佳笑了,他的脸上绽放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脚踏实地,仰望星空。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做到的。
对于他而言,林城是一个极有分寸和原则的人。他虽然没有宏大的抱负,但是却能够通过看书对生活和人生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并保持思考,他有着严谨的生活作风和踏实认真的处事准则,这些都是他所要积极效仿并认真学习的地方。有时候,他会感叹这么一个优秀的青年却选择了苟安于现状,但是他更明白思想是没有办法强加给别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的权利,就像他自己一样,既然选择了轰轰烈烈,那就注定要不甘平庸。
而对林城来说,雷佳是一个敢于挑战现实、试图突破制度的勇士,他羡慕雷佳有着远大的理想,并且敢于为了自己选择的道路而付出并不断努力。他曾经换位思考过,如果自己拥有这样的理想,在面临这样的选择时会怎么做?但是结果很明显,他没有勇气为了虚无飘渺的理想而不顾真真切切的现实。他无法看到以后自己的生活甚至整个人生,所以他只有尽可能让现在的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并积极上进。